這是不準備挪窩了。 熬通宵後,張清的頭又疼了。 再看大馬金刀坐在那裡喝著他的茶、還往外吐蔥花的少年,瞧著精力極為旺盛,哪像個連熬兩夜的人? ——年輕就是好! 謝蘊一點也不想熬夜。 磚家說了,熬夜影響長個兒。 她如今這個年紀,就該保持早睡早起的好習慣。 這不,遇上了事沒辦法。 注意到張清那能夾死蒼蠅的抬頭紋,還有泛黑的眼圈,謝蘊貼心地放下跟她臉差不多大的海碗,起身告辭:“張叔好好休息,小侄去處理些事。” 張清正欲問還有何事,外頭親兵跑了進來。 “都尉,城外又出現不少百姓!” 張清再次登上城頭,丁陽就匆匆過來:“都尉,問過了,是秦郡百姓,說是鮮卑人放他們走的。” 那些鮮卑騎兵會這般好心? 張清半信半疑。 “他們還說,鮮卑人似乎不打算再攻岷縣。” 張清聞言,當即來到城樓前。 誠如親兵所述,城外,或近或遠,有了百姓的身影。 這些被鮮卑人驅趕離鄉的百姓,衣衫襤褸,稱得上一句悽慘,同時又是‘幸運’的,至少他們還活著,沒變成路邊或岷縣城下的冰冷屍首。 然而,作為守城的將領,心生惻隱之餘,張清更明白自己的使命—— 這城門是不開的。 更不能將這些百姓放進來。 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鮮卑人混於其中。 一旦岷縣被攻破,到時死的百姓,只會比這多上百倍千倍。 張清也察覺身邊丁陽似乎還有話要講:“可是城外的百姓又說了什麼?” “是說了——”畢竟此事涉及神仙巫蠱之道,丁陽挨近了些,言語間多有忌諱:“說是一個仙師救了他們。” 張清扭頭看向丁陽。 丁陽又道:“據他們的描述,那仙師可引雷殺人,後來,更是手指著誰、誰就斷氣。” 張清:“……” 百姓口中的仙師,必然就是謝蘊。 張清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賢侄。 小小年紀,究竟還有多少本事是他不知道的? 還是說—— 這少年並非真正的少年人? 張清沒見過那位幽州的大賢師,卻也知道對方年過六旬依然生得十分年輕,據說是修了駐顏之術。 他這賢侄,指不定就是修成神通後永遠停留在少年模樣。 一想到其實是個內裡身高六尺、一字濃眉、發須似鋼刷的五旬大漢日日在喊自己叔,張清左手扶住女牆,忽然就有些遭不住了。 後背發毛歸發毛,他還是問起了謝蘊的去向。 ——謝蘊沒隨他一同來城頭。 丁陽遣了個兵卒去尋人。 兵卒很快就回來:“小謝軍侯去賣馬了!” “賣馬?”張清一時沒明白過來:“賣什麼馬?” 謝蘊賣的,當然是自己大半夜進貨進來的北地戰馬。 考慮到這戰馬非老百姓買得起的日消品,她將目標消費群體定為了岷縣城中的地主豪強。 這年頭,地主老爺是不大會自己出來逛街的。 所以,謝蘊選擇了上門推銷。 張清再聽到他‘賢侄’的訊息,是從岷縣‘父老’的口中。 這些地主豪強家的長者,是被岷縣縣丞領進門的,一瞧見才被親兵從睡夢中喊起來的張清,立即表演了三秒落淚:“我等願捐糧食合計百石,只求都尉召回那小謝軍侯。” 張清:“???” “此話怎講?” 幾位父老才隨縣丞落座,聞言,又用衣袖擦著眼淚起身:“那鮮卑人的戰馬,好是好,可我等族中子弟皆不善騎射,即便買來也只是養在馬廄中,更何況,這馬的要價,它著實高了些。” 張清聽得雲裡霧裡:“小謝軍侯是讓你們買馬了?” 此言一出,在場父老面面相覷。 敢情小謝軍侯行敲詐之事,並非張都尉授意? 既如此—— 跪坐在矮几後的父老,還是有默契的,當下就紛紛爬起來,來到屋子中間,朝著張清拜了下去:“小謝軍侯牽著五匹戰馬,輾轉守在各家大門前,問,就是賣馬,可二十萬錢一匹的鮮卑馬,實非我等能消受!” 張清不由得道:“你們若不想買,如實告知他即可。” 父老們:“…………” 一個揹著殺人彎弓、短褐上血跡斑駁的兇徒杵你家門口,張嘴就要二十萬錢,就問你,怕不怕? 對方還自報家門,說是曲軍侯。 他們以為是都尉變著法嚇唬他們捐錢,哪敢出去硬槓半句? 這不,求了縣丞帶他們過來服軟。 眼下才知,竟是那位小軍侯私底下在敲他們竹槓! 一位由子侄攙扶、更加年邁的父老跟著開口:“小謝軍侯如此行事,還請張都尉為我等做主吶!” 張清後悔見這群不懂事的老傢伙了。 這個主,是他能做的嗎? 惹惱他家‘賢侄’,招雷劈他怎麼辦? 不就二十萬錢。 你們這些地方豪強,怎會拿不出這點錢財? 再說,他‘賢侄’是白拿錢嗎? 顯然不是啊! 他還給你們送馬了呢。 “其實這個事……” 張清正想著怎麼和稀泥和過去,廊下傳來說話聲,他順勢就轉移話題:“外頭何人求見?” 親兵出現在門旁:“稟都尉,是呂家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