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摽梅之年的美麗女孩兒,在銀白的月光下吟唱《摽有梅》,是慕容離亭二十年的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
這一刻的他忘了憂愁、忘了煩惱,甚至把之前因為見到那靈堂而受到的驚嚇都忘得一乾二淨。
他痴痴地望著那秀美絕倫的女孩兒,眼睛都捨不得多眨一下。
唯一的希望便是這支曲子長一點,再長一點,最好永遠都不會結束。
然而,他的心願並沒有得到滿足,眼前的場景很快又變了。
“離亭世子殺人了——”
這一聲再愚蠢不過的呼喊,正是出自他和顧思曼的定親宴。
雖然他早有防備,那一日的楚王府依舊是紛亂如麻。
父王和母妃已經提前轉移,但他們二人的替身還是慘遭毒手,一人殞命,一人瘋癲。
顧善華年老體衰,顧思曼先天不足,祖孫二人都被太醫斷言活不過一年。
然而事實上,他們都在那一日被人用殘忍的手段殺死,哪裡還有一年之說。
他從未喜歡過顧思曼,甚至在定親宴之前根本沒有見過她。
一顆被大宋元后利用的棋子,生死同他有何相干?
可那一日顧家祖孫二人的死狀實在是慘絕人寰,當時他看了一眼就險些嘔吐,事後則完全拒絕再想起那個情景。
此時情景重現,慕容離亭再也忍不住狂吐起來。
不遠處翠羽看得唏噓不已。
她雖然能夠熟練地出入花林,但對佈陣一竅不通。
兩次有人闖花陣,她都有幸成為了旁觀的那個人。
宋帝三年前的痛苦掙扎,燕國攝政王三年後的驚嚇過度,都被她看在眼中。
這大概就是迷心陣厲害的地方。
世人皆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它能把闖入者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挖掘出來,讓他們反覆經歷痛苦折磨。
如果沒有人解救,他們甚至會被折磨致死。
翠羽暗暗嘆了口氣,走上前在慕容離亭的背上輕輕拍了幾下。
“呼……呼……”
慕容離亭急促地喘了十幾口氣,終於漸漸清醒過來。
見到滿地的狼藉,向來喜潔的他想死的心都有。
翠羽十分善解人意地沒有露出半分嫌惡,把慕容離亭拉到一旁後取下腰間的小水囊,打溼了一條帕子遞給他。
勉強算是整理好儀容,他慘笑道:“老太太,讓您見笑了。”
翠羽道:“王爺莫要多想,老身的年紀比您的曾祖父還大,親手帶大了好幾個兒孫,什麼樣的狀況沒有經歷過?”
慕容離亭道:“老太太,我有一事不明,未知您能否為我解惑。”
翠羽點點頭:“老身勉力一試。”
慕容離亭凝視著她的眼睛:“人一旦被這迷心陣困住,所見到的場景全都是真實發生過的麼?”
翠羽微怔。
被迷心陣困住的人她一共也就見過兩個。
三年前困住宋帝的,是他上一世的種種遭遇,因此才會有那樣的表現。
那麼今日困住離亭世子的究竟是什麼,以至於讓他這般痛苦?
她試探著問道:“世子能否告知您方才究竟遭遇了些什麼。”
慕容離亭也不隱瞞,把方才見到的幾個場景都說了一遍。
翠羽臉色微變。
其他場景都是離亭世子親身經歷過的,唯有他闖楚王靈堂那一幕,怎麼聽都有問題。
人家楚王雖然中了毒,直到現如今還活得好好的。
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這個場景是離亭世子上一世經歷過的。
可這種話讓她怎麼開口?
離亭世子即便及不上昭惠太子那般厲害,那也是出了名的聰明人。
一通百通,一旦自己漏了口風,他說不定會想明白許多事情。
譬如說公主殿下的身份……
她想了好一陣才道:“此陣既然叫做迷心,必然會讓人想起一些特殊的事情,這些事情或許是闖陣者親身經歷過的,或許是心裡最恐懼的……”
“您的話非常有道理!”慕容離亭打斷她的話:“其他事也就罷了,唯有靈堂這一件,大約是我想得太多了,所以……”
翠羽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約就是如此。”
說罷她抬眼看了看天色,笑道:“日頭已經偏西了,咱們還是加緊趕路吧。”
慕容離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