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京城地處北方,桂花遠不及南方開得好。
加之成國公府的桂樹種在園子裡,又被花匠們修剪得太過規整,單論天然意趣,田莊裡那些隨意生長的桂花無疑更有味道。
就好比司徒筱遞過來這一支,在鳳凰兒眼中不管是形狀還是顏色都遠遠及不上那一日紅兒折的“花中第一流”。
她伸手接過桂花,輕笑道:“的確不錯。”
司徒筱臉頰微微紅了紅,帶著一絲扭捏道:“六妹妹,你不會怪我吧?”
鳳凰兒眸光微閃,這算是賠禮道歉?
她已經基本適應了司徒六姑娘這個身份,但不代表她就真的能把自己立刻就當做“司徒箜”。
就目前而言,她能做的只是像個旁觀者那樣審視“司徒箜”身上發生的一切。
“司徒箜”之所以跳湖自盡,表面上是因為母親重傷離世,更主要的原因卻是她對人世已經徹底絕望了。
而讓她絕望的主要原因正是親人們的涼薄。
一個小女孩兒突然不肯說話,多半是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或者驚嚇。
身為親人,司徒家的人得知“司徒箜”的遭遇後非但不關懷安撫,竟還公然取笑她是個小啞巴。
就好比眼前這個相貌甜美的四姑娘司徒筱。
不管她是有意為之還是不小心說漏嘴,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散佈自家堂妹的隱私,足見平日裡“小啞巴”這三個字是經常掛在嘴邊的。
就是她們一次次的議論和嘲笑,“司徒箜”的性格才會變得越來越脆弱敏感。
也正是這個原因,“阮氏”才會把女兒挪到自己屋子裡時時陪伴,幾乎斷了同外界的應酬來往。
這便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司徒筱等人或許並沒有動手害過“司徒箜”,但她們並不無辜。
而且她能肯定,如果不是棉棉姐得了一品襄國夫人的封誥,盧氏韋氏一定不會對她們這麼熱情,眼前這一幕也絕不會上演。
鳳凰兒嘴角微勾:“四姐姐此話何意?”
司徒筱一噎。
司徒箜是什麼意思?
是原諒自己了,還是根本不清楚自己散播謠言的事?
她用力咬著唇瓣,好一會兒才囁嚅道:“沒……沒什麼,我就是怕你怪我那一日只顧著自己逃命,把三嬸和你都忘了。”
鳳凰兒暗嗤,司徒家果然是沒甚希望了。
這姑娘明明是來給自己賠禮道歉的,竟然還想耍心眼。
難怪盧氏要把寶壓在自己身上,實在是“人才難得”!
她也懶得駁斥,淺笑道:“四姐姐多慮了。”
明明她的笑容和聲音一樣柔和溫婉,司徒筱卻覺得自己後背一陣發麻,身上也毛毛的。
她趕緊伸手挽住鳳凰兒的胳膊:“六妹妹,咱們這一輩十個女孩子,除了大姐姐之外,只有你是我嫡親的妹妹,我……”
鳳凰兒故意蹙著眉頭道:“二姐姐和八妹妹也是大伯父的女兒,論理她們才是你的親姐妹,四姐姐這麼說不太好吧。”
司徒筱冷笑道:“不過是兩個庶出的,哪裡就配用‘嫡親’二字。”
鳳凰兒道:“四姐姐還是謹慎些,這話要讓旁人聽見,尤其是傳到大伯父耳朵裡就不好了。”
司徒筱把她的胳膊挽得更緊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一點也沒變,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心軟。”
鳳凰兒無語望天。
自己不過是無話找話,她哪隻眼睛看見自己心軟了!
只聽司徒筱又道:“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啊,心軟也要分一分物件。
昨兒聽我父親說,三叔年底就會回京述職,萬一他把那個青青帶回來,你可再不能像從前那樣了。”
青青?
鳳凰兒總算提起了一點興趣。
雖然並不知道“青青”是誰,但她大概也能猜測出這人的身份。
如果是司徒曜的侍妾,司徒筱即便再看不起她,也只會以“某某氏”稱呼。
而且聽司徒筱說話的語氣,那“青青”似乎是個同她們年紀相仿的女孩子。
那麼,“青青”竟是司徒曜的女兒?
棉棉姐的直覺果然準得很,司徒曜的的確確就是個渣男。
司徒家取名是很有講究的,她們這一輩不論男女,名字都是竹字頭的單字。
以司徒筱的傲氣,連她自己的庶出姐妹都看不上,肯定不至於去喚別房的庶出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