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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是民婦聽錯了,或是他丈夫毆打的,但聽成公公的。”

林延潮看向那民婦冷笑道:“真是牛吃房上草,風吹千斤石,無賴不成詞,我再問你一句,到底是公公打得,還是丈夫毆打的?”

那婦人支支吾吾地道:“或是公公打的,或是丈夫打的,或是一起打的。”

見證人亂了方寸,謝總甲也是急了上前道:“老父母在上,無論怎麼說,林高著這廝,毆我女兒不假,僅這一點即可斷義絕。”

林延潮從容地道:“謝總甲,何必著急辯駁,你越是如此,越顯得你理虧。實話言之,我林家待你女兒不薄,否則你又何必請省城最好的訟師,寫了一篇花團錦簇的告狀。”

說到這裡,周知縣眉頭一皺了,訟師可一貫不受官府待見。

林延潮繼續道:“你說這無中生有之事。若非我林家待你女兒不薄,你又何必讓你女兒自傷身體,若非我林家待你女兒不薄,你又何必找個說話毫無條理的婦人作偽證。”

“你越是處心積慮安排這些,越是顯得你心虛啊。你安排下重重下作手段,以為糊弄我等也就罷了,但老父母大人有青天之名,你這等手段,焉能瞞得過他。”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謝總甲惱羞成怒。

“你在說老父母大人乃青天,這句話竟是胡說八道,一派胡言?謝總甲,我沒料到你幾時這麼大膽了。”林延潮嘲諷道。

又是鬨堂大笑,場外的百姓十分歡樂,這樣的官司已是許久沒見過了,這樣聰穎的小孩也是難得一見。

“你……臭小子,我怎麼……”謝總甲牙齒都要咬碎了。

“謝里長,你再這樣下去,本官可要視你為咆哮公堂了。”周知縣不緊不慢地拿著茶蓋,挑去茶水上的茶末。

“小民不敢。”謝總甲冷汗滴落,當下回到原處。

“林延潮,你有幾分口才,但不要以為捧了本官,本官就會信你。你們林家訴大娘犯了七出,道理又在哪裡?”

好一個油鹽不進的知縣,林延潮也是服了。不過無論周知縣感官如何,這樣官司自己是贏定了。

林延潮走向大娘問道:“既是官府還未下斷詞,你仍是我的伯母,但我有幾句話問你?”

大娘罵道:“你算什麼,你叫我答,我就答?”

林延潮毫不猶豫轉過身去道:“回老父母,伯母不答。”

“民婦林謝氏不可不答。”周知縣開口道。

大娘咬牙切齒道:“好吧。民女知道了。”

林延潮看向大娘道:“大娘,我問你你嫁到我們林家,這五六年來你可煮過一日早飯?”

大娘貪睡,不肯起得大早,林淺淺一直都給家裡做早飯了。大娘道:“沒有,我頓頓煮的。告狀裡都說了,日猶未午,已嫌午飯失時。”

“大娘,我問你這五六年來,你可給祖父,三叔洗過一次衣裳?”大娘道:“何嘗沒有,你小時候的尿布都是我洗。”

“家有桑田,可以養蠶,你可為家裡織過一絲一毫?”大娘冷笑道:“我沒養桑種蠶,你吃西北風啊?”

“大娘,三年前,你得了瘧疾,是誰連夜揹著你,趕裡十里路到省城求醫問藥,難道不是你說毆你的相公嗎?”

大娘聽了抬起頭,前面說她的時候,她強加狡辯,但是說到這裡時,她倒是露出內疚之色。看得出她對大伯,這份夫妻之情還是有的。果然還是入情比入理,更能打動人心。

既是大娘不出口否認,下面的事就容易多了。

林延潮當下將大伯當初待大娘如何如何,撿了一大堆說的。這並不難,大伯除了有些懶散外,但顧家上倒是沒得說的。說至最後,大娘竟是一辭不發,目眶微紅,竟是留下淚水。謝總甲在旁乾著急。

說到最後一句,林延潮當下對道:“老父母在上,學生已是問的明白了,至於如何斷罪,請你示下。”

一旁圍觀的百姓,這時候也是明白了情由,對著大娘指指點點。謝總甲低下頭,露出沮喪的神色。

當下周知縣寫判詞:“嫁妝田,歸夫家處置,謝家不可再有染指之心,另此案告訴兩方訴訟之費,由謝家一己承當。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三綱五常,倫常有序……”

“完了,這回什麼都拿不到了,被林家騎到頭上撒尿。”謝總甲腳步一絆,差點摔在地上。

“哇!”大娘頓時大哭了起來,她突向堂外奔去,眾衙役都久經戰陣的,以前沒少見過什麼告狀的婦人,情急下做出什麼自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