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到齊略人已經走了,竟還會專門讓伍喜過來照料我,頓時怔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抓住伍喜的手臂,駭然問道:“伍阿監,陛下可曾提起過我?”
伍喜被我的表情嚇了一跳,呆了臉道:“雲娘子是御前常侍的人,大家哪天會不提到你?”
“不是這種提起,是……”我話到一半,便說不出去了,頸後又出了一層汗。
伍喜奇道:“不是這種提起,是哪種提起?”
我的話在舌底打了個轉,道:“陛下有沒有十分惱怒的提起我,恨不得將我殺而後快?”
“陛下又不好殺,怎麼會亂動殺心?你就別胡思亂想,問些沒用的,免得什麼時候真犯了忌,那可不得了。”伍喜說著看了我一眼,眼裡也頗有疑惑之意。
我回到卻非殿側廂那間跟兩名女史一起住的小房間,找出跌打藥抹了,揉散瘀腫,呆坐半晌。這一夜惡夢連連,卻記不得到底夢到了什麼,只是心裡有股急迫的恐慌,冷汗淋漓的醒來,望著窗外的黑夜,連膽子都發麻——齊略最初對我的態度和今天說的話,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句句另有含意。
這到底是我自己做賊心虛,還是他真的已經想起了我?
第六十八章 霧重
我心裡猶疑不定,直如驚弓之鳥。但齊略除了讓我負責他的飲食安全,日常對我卻依舊疏離冷淡,沒有絲毫不合身份的舉動,卻又不像真想起了什麼來的樣子。
他沒有異常情況,我卻越發不安,總覺得他的目光經常會帶著一股惱恨落在我身上,直欲將我除而後快。
其實他現在要調控南北兩大戰區的大勢,處理天下一十七州四百六十個大郡呈報上來的庶務,將長安架空的影響力淡化至無,重建天子的威嚴,忙得連日常煅練的時間都少,卻哪裡有精力在私情小事上糾纏?
說到底這些猶疑不安,都是我自覺當年不告而取,將他的記憶竊走,於心有愧,所以總覺得理虧,無法在面對他時坦然自若,不知不覺就矮了他半截。
戰戰兢兢的過了段日子,四寶堂託期門衛給我送了封信進來,我開啟一看,不禁叫苦:原來老師不適應南州的氣候,在長安稍安時立即北歸,過了益州,聽說我被貶的訊息,氣得他當即寫了信來罵我!這信他是寄了驛站的急郵趕送到洛陽的,他的行程要慢一些,以他七旬老人的身體外加帶著個奶娃娃趕路的速度來算,估計再過半個月左右他就能到洛陽了!
我這裡已經快要得焦慮症了,他還跑來湊這熱鬧,由不得我頭痛呻吟:“完了完了!”
我託老師帶的孩子是齊略的嫡皇子,他當初是荊佩送去我那裡的,如果想讓老師離開是非,就該讓荊佩去把孩子接回來。可我進宮以來就沒見到荊佩,也打聽不到她的訊息,估計是被派去了做什麼秘密任務,我不清楚她在交待嫡皇子的下落時是怎麼說的,可要怎麼才能對上她的說詞,讓老師不涉局中又能將嫡皇子這燙手娃娃還回來呢?
我心神不安的等待中,太后養病的長寧宮傳來了喜訊,經過幾名從楚國王室“請”來的醫生忙碌大半年後,太后所中的楚國王室的秘毒終於完全清除了。只是太后久困病榻,被毒素所侵,內裡虧空,一時卻起不了身,只得靜心安養。
也許太后真的是洪福齊天,非常人可比。她一醒轉,廷報裡立即喜訊頻傳,北疆嚴極與南匈奴結盟共擊鮮卑,直搗大鮮卑山,救出受困已達五個多月的前將軍宋苑和只剩下四千餘人的漢軍。左將軍譚驤率兩萬親信精兵棄國北逃,北疆門戶在這半年裡雖被楚國用虎符下了幾次亂令,屢受重創,但穩守今年,不使胡馬南侵,卻還是做得到。
同時,朝廷在與楚國的戰爭,也隨著秋冬季水枯,氣候變得適應北兵南下的時候,開始由守轉攻,楚國連吃敗仗,朝廷的戰線急速收攏,已經壓到了荊襄一帶。
齊略在朝政危急的時候,能控制住不現愁色,此時政局好轉,母親轉危為安,卻終於忍不住浮出了喜色,走路的步子都輕快了幾分。
卻非殿上下人等無不因為龍心大悅而暗自高興,只我一個卻是越來越發愁,急得頭髮都扯斷了許多根——因為照時間算,老師入洛陽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
心裡有事,睡眠不佳,我做事的時候便有些神思恍惚,晚上替齊略試菜,竟一時忘了身份,夾到一味菜頗合口味,便多吃了兩口。突聞身邊有人咳嗽,不明所以的抬頭,正迎著齊略溫和含笑的臉,聽到他問:“這鹿炙做得很好?”
我還沒從恍惚裡清醒過來,渾忘了他的身份和自己此時的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