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囡囡,囡囡。”
耳畔的聲音,飄的很遠很遠。
一片黑色,好像個漩渦,將她席捲,不知捲到了什麼地方。
她只記得,她伸出的手,緊緊地攥著,攥著。不想再分開。
而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他低頭,看著她的手捉著自己的指頭,捉的緊緊的,好像小時候他伸過去妹妹小小的指頭伸過來,摸住。但是,腦子裡閃過的東西,遠遠不止這些。
冷冰冰的眉,凝結了水珠,沾上的硃紅色泥土,給抹上了驚心動魄的深色。
她的頭,在晃,晃著,想拋開那些影像,卻拋不開。
後來,她乾脆沉浸到這個漩渦裡面,尋找著。
車,向她開過來,她看到了,那個車上坐著的影子,模糊,但那人對她的恨意,從車到人,都強烈地迸發出來,像只巨大的黑手伸向她。
一瞬間,她明白了,她不是開車時無意識地躲著那個被車撞的人,而是,她在開車時想到了自己當時差點被撞的場景。
蔓蔓。
父親從後面把她抱住。
那車,如流星擦過她身旁,衝上了人行道,然後,她身邊一個小小的身影飛上了天,好像一把拋上去的紅雨傘。
那是她一個同班同學。她連她的葬禮都沒法參加,因為事故發生的第二天,父親帶著她,帶著全家,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那個城市。
其實,不止是這一樁。
不止。
那個時候,發生在離她家很遠的地方。
為什麼想起這個事?
就好像她學開車,才能想到那個車禍。現在,被洪水追,她想到了這另外一幕。
當時她是去做什麼了?
對!她是快臨畢業了,那一年,她和初夏,和班上幾個同學,一塊說是上江南一帶,去實地考察做畢業作品。
他們是學廣告的,但是興趣不止於廣告,有個師兄,平常就很喜歡做公益活動,想做個最大的公益專案廣告,拉著他們一塊。做這個畢業作品的同時,想幹出點比較好的成績來。
師兄的家鄉在江南一帶。他們一群人走的是長江上游。
為什麼走長江上游?
那裡風景更加秀美,更加需要保護。
可是,他們在中途,就聽見了特大洪水爆發的資訊。
杜宇在電話裡要求她和初夏回去。可是當時,他們被困的地方,已經不是說能回去就回去了。
在跟隨當地老鄉撤離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來支援的人民解放軍。
“連長。”
有個兵向一個年輕的軍官敬禮。
那時他們坐上了部隊的車。因為上車的人太多,所有車上的官兵都下了車,讓出位置給他們和老鄉坐。
她和初夏挨在一塊,遠遠望著車尾站的那個背對自己的軍官,看不清臉,只聽見那人的嗓子,像是過於疲憊的沙啞,卻猶如灑滿的陽光,讓人感受到全身充滿的力量。
聽那些兵,叫他是七連連長。
“只留下司機開車。”七連連長說。
於是,只有部隊司機的那輛軍車,載著他們這群老百姓,離開了當地。而那些年輕的兵們,一個個整齊裝備,與他們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她很記得初夏當時說了句話:“我當年怎麼不參軍呢?”
軍人,在那一刻顯得很光榮很偉大。
可後來,初夏對這些事都隻字未提。唯一沒變的,是很喜歡軍人這一職業。
她尋找到後來,終於知道為什麼初夏和她一樣未提,因為發生了事故。
她們搭乘的那輛兵車,半路遇到了不知從哪裡突然湧來的洪水。所有人急著跳水逃生。當時,初夏撞到了頭,在她身旁栽倒了。她伸手去拽,沒拽到。遇難的人變成四分五散。
她應該算是最幸運的,是被那個開車的部隊司機救了。
那個兵帶著她和幾個老百姓一塊往高地上跑,抱住了洪水中殘留的大樹,等待救援。
等了大概有幾個鐘頭後,一艘搜救的汽艇開了過來。
睜開眼,發現自己裹著毛毯,就坐在一艘汽艇上。君爺的手握著她涼冰冰的手,兩雙眼睛相對,是從對方的眼睛裡,都好像讀到了什麼。
冷眉一皺,心裡的思量又多了三分。
“姚大哥呢?”蔓蔓問。
“在另一隻汽艇上。”他訝的是,在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