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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論上,劉芸的身體正與“指標”這樣的詞彙聯絡在一起;而現實中,她的身體又正與醫院、病床、藥瓶、輸液管、針頭聯絡在一起。而對於這一切我卻完全無能為力,我所有能做的,只是儘可能緊緊握住她的手,透過體溫交匯我們之間的生命符號。

半小時後,許婷返回,不但帶回了我們的晚餐(她為我買的是西冷牛排,為自己買的是香煎銀鱈魚),還為劉芸帶回了她最喜歡吃的克里斯汀的蛋糕、蛋塔和巧克力。

“不是說要醒來了嗎?”

我並不回答這句話,只是問:“你怎麼知道她愛吃克里斯汀的東西。”

“我知道的比這多。”許婷的嘴唇又微微上揚。

“她告訴我就要醒來了,很明確的。然而不知道為什麼…… ”

“先吃飯!”許婷永遠能先保持住理性。

當我以用刀叉吃西冷牛排,許婷以用筷子吃香煎銀鱈魚的方式維持生命繼續往前推進所需營養的時候,劉芸正在用藥瓶、輸液管和針頭維持著生命的指標。

此時,窗外天空中的夜幕正在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毫不猶豫的拉上,太陽開始時或許還能苟延殘喘一下,但轉眼便被黑色的夜幕完全遮掩,新的夜晚已然來臨。

新的夜幕下,在這座對我來說依然陌生的城市中,無數的病人正在無數的病房中依靠藥瓶、輸液管和針頭維持著生命的指標。但對於他們的家人或愛人來說,這個夜晚或許成為無數次重複中平平庸庸的一個夜晚,也可能成為留在他們的記憶中翻天覆地的一個夜晚。

在一個看上去與其他病房大同小異的病房中,我、劉芸、許婷正在這詭異而平凡的世界中,和其他人一樣,上演我們詭異而平凡的故事。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夢碎

同樣的空間裡同樣的環境與同樣的味道,一個月前我稱之為家,如今卻只能稱之為陌生的或即將陌生的處所。

仍停留在這一空間內的傢俱與家電已經忘記了曾經在這裡發生的所有的故事,我最鍾愛的放在床頭的音響停止了深沉的聲響,連平日裡熱鬧個不停的鍋碗瓢盆此刻也萬籟俱靜,沉默在空氣中不斷蔓延,直至充滿整個空間。

曾經的餐桌對面坐著劉芸,短髮上已沒有“蝴蝶”,取而代之的是風塵僕僕從上海趕來蘇州時沾在頭髮上的灰塵顆粒,臉色不如平日那樣蒼白,但眼神中透露著疲憊。

“真的想好了嗎?”

“嗯,是的。”

我點上一支“紅南京”,開啟冰箱,發現啤酒已經喝完。

“所有的夢想,和感覺……?”

“那是你的夢想和感覺。”

我再次重重的吸了一口煙,讓刺激性的氣體充滿整個肺葉。

“真沒有一點……?”

“那公平嗎?”

我不再說話,從曾經的餐桌中間拿過那紙文書,在“劉芸”的邊上平平整整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這或許是我們的名字最後一次排列在一起了。

簽完字收筆的一剎那,痛感與酸楚感便火山噴發似的在我胸中擴散開來,我只能不斷用“自作自受”、“罪有應得”這樣的字眼去*它們蔓延的速度。

“這兒的東西隨你怎麼處置,如果有我不小心留下的東西也請一併任意處理掉。”

我點頭。

“祝你一切順利。”劉芸起身,向我伸出那隻曾靈巧地拿著畫筆也曾笨拙地洗菜洗衣、在冬天常常被凍得通紅的手。

“也祝你一切順利。”我握住那感受不到體溫的手,又說“謝謝你,我不會忘記你的。”

劉芸的臉上沒有表情。

我突然希望能有一個最後的擁抱。

她的頭正好靠在我的肩膀上,身體貼在我的身體上,那曾無數次出現過的溫馨畫面此刻卻也實現不了了。

“還是免了吧。”她往後撤了一步,隨即轉身朝門口走去,“再見”,之後是門關上的聲音。

從在病床上流下眼淚那刻起,劉芸便知道了我和許婷之間的事情。而一旦做出了決定,女人的意志往往更加堅定。

的確,一直以來,我所注重的只是自己的感覺,我何嘗認真去體驗過劉芸的感覺呢?如果站在她的立場,面對同樣的事情,我難道能接受嗎?

因此,當面對冰冷的離婚協議書時,簽字同意是我彌補“公平”的唯一方式,一如工作是維持生存的唯一方式。

此時,我的眼淚開始決堤似的往下流,身體與靈魂中每一個有記憶的地方都在劇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