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我才是話事那個。東官的房間,今後你也別操心,就留給小逸吧,反正他要在這裡住的時候短不了。”
“憑什麼?這還是個孩子吧,你把人家好人家的孩子弄這來想幹嘛?你喪盡天良你!”七婆尖聲罵道。
“趕緊請下去吧。”夏兆柏不理會 ,朝阿彪揮揮手。
我看到阿彪正要上前拽七婆,再也忍不下去,大聲喝止:“停!等一下!”
我的聲音太大,餐室眾人都明顯愣了一下。我冷冷甩開夏兆柏的手,踏步上前,對阿彪說:“阿彪哥,先別動手,你這樣碰老人家是不禮貌的。”
阿彪看了夏兆柏一眼,吶吶地縮回手,我走到七婆跟前,努力微微一笑,顫聲問:“歐陽女士,我,我可以跟您說,說幾句嗎?”
七婆困惑地看著我,點了點頭,我凝視著她,悲喜交加,卻不得不極力壓抑著,慘淡笑著說:“我,雖然第一次見,但覺得您很可親,所以,我想跟您說幾件事,你可以不相信,但我沒有說謊,你願意聽聽嗎?”
我端詳這張親切而皺紋滿布的臉,只覺眼眶發熱,喉嚨凝噎,不由垂下眼 ,等了一會,才清了清嗓子,啞聲說:“第一是,我與夏先生,沒有您剛剛懷疑的特殊關係。所以,您介意的那些冒犯林先生的事,不會發生,您不用這麼生氣。第二,林先生生前與我有過接觸。我知道,他是個相信寬厚善良的人,”我心中悽苦,勉強笑一下,說:“我,我昨日身體不適,這才用了他的房間。但我想,如果林先生知道,他定然不會介意。他,他說過,自己小時候,還曾將撿來的小貓帶到床上藏起來。”
“是啊,第二天就被夫人發現,”七婆看著我,接過來說:“他還捱了一頓好打,我領著兩個女傭,把他房間被褥全部換掉,仔細消了毒,才敢讓他繼續睡。”
我含著眼淚笑著,壓低聲音說:“第三,您現在累了,我扶您回去休息。這裡的事情,就交給我,放心,沒人會侵佔東官的地盤,沒人會動他的東西,我向你保證,好不好?”
七婆愣愣地看我,臉上老淚縱橫,顫抖著手,似乎想摸上我的臉頰,卻終於縮回去,用力拭去自己的眼淚,挺直腰桿,硬邦邦地說:“不用你扶,我還沒老到走不動路的地步!”她轉過頭,衝夏兆柏喝道:“這孩子還未成年吧?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若怎樣,那可是重罪!我第一個報警抓你!”
夏兆柏失笑說:“怎麼會?”他不動聲色地走過來,將我從七婆身邊拉開,寵溺地摟著我,摩挲我的肩膀,柔聲說:“他膽子小,身體又不好,我心疼還來不及。”
我掙開他的手,不捨地看著七婆,卻不能有過多表示,顫聲問:“您,您……”
“我一時半會還死不了。”她沒好氣地應了我一聲,拄著柺杖走遠,忽然回頭對我說:“這孩子叫什麼?”
“簡逸。”夏兆柏代我回答。
“簡逸,簡逸……”七婆低聲嘀咕了一陣,抬頭看我,語氣緩和了下來,說:“你莫要忘了,剛剛答應我的話。”
“好。”我點了點頭。
她似乎衝我微微一笑,又橫了夏兆柏一眼,威風十足地走了出去。
夏兆柏似乎知道我心潮起伏,尚未平靜,呆在一旁半天沒言語。我深吸一口氣,才漸漸回覆過來,淡淡地問:“為何要將林先生的老保姆扣著不放?”
“老人家捨不得這裡。”他微笑著答:“我也捨不得這棟房子沒有她。”
“我不明白。”我喃喃地說。
他踏步上前,輕輕握住我的手,嘆了口氣,說:“我們這是各取所需。老太太想守著林家這幅老樣子,對我而言,則是覺得,有她在這,這棟房子就好像我第一次踏進來那樣,”他聲音低沉了下去,緩緩地說:“一樣的陳設,一樣那麼兇的老太婆,而那個溫文爾雅的主人,似乎就,好像還在這棟房子裡的某個角落……”
我心頭大震,抬起眼,渾身顫抖,遲疑著問:“夏兆柏,你這樣,到底想幹嗎?”
“你覺得我瘋了?”夏兆柏呵呵低笑,愛憐地撫摩我的手,柔聲說:“我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會瘋?但是小逸,有時候,人就得靠著這些舊感覺,才有力氣走下去。”
他的語氣太過悲傷,悲傷彷彿潮水一般,頃刻間蔓延到我身上,我呆呆看著他,忽然發現,這個男人,渾身散發著蕭瑟和孤獨,威儀冰冷之下全是支離破碎的掙扎痕跡,光鮮富貴的表皮之下,實際上早已被一張看不見的網勒得傷痕累累,就如那頭花白頭髮,一絲絲斑駁之下,盡是苦苦壓抑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