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太多了,只要五隻就夠了。”沈菲急忙打斷,好像兔子就在眼前一樣。
“會不會太少了。”鍾言看著指手畫腳的沈菲笑著問道。
“不會,正好一家人。”沈菲認真地說著,並未意識到對方眼中的戲謔。
“好,我們就養五隻兔子。”
“你呢?最想做的是什麼?”沈菲像是突然 意識到了什麼,接著問道。
鍾言想了很久,終於說道:“可以偷偷休息一下不被師傅發現。”
鍾言回想著年幼時的時光,那已是很遙遠的事情了,現在看來,那時最渴望的竟然如此簡單。
他們都是,如此的簡單。
他笑著看向沈菲“可是每次總是被師傅知道,然後每次都要斯然幫著求情。”
說著,鍾言突然止住了,
斯然,應該就是那天騎馬離開的女子吧,沈菲暗暗想。
三天即將過去,夜,透著濃重的涼意。
特別在這人跡罕至的谷底,似要涼進骨頭裡去。沈菲沒有睡著,這是最後一個晚上了。她悄悄地走下床,來到外屋,看著那個熟睡著的男子。
白色的地鋪上,鍾言安然地睡著,眉間仍帶著白日裡的喜悅。
沈菲凝視了很久。她不敢出聲,深怕吵醒熟睡中的鐘言。
她始終是要離去的,再美的夢境都有醒來的時候。
她柔柔地在那光潔的額頭上留下一吻,散逸著淡淡的梅花香。轉身出門時一望無垠的草原,在這明月夜下顯得格外深邃。
她牽起邇青,悄然離去。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邇青早就熟悉了她的氣味,溫順地任她牽著。馬是通人性的,邇青順從地跟著沈菲,可它的目光中竟帶著不忍與悲慼,像是知道主人醒來必會傷心一樣。
花了大半夜,沈菲終於走出了幽靈谷,踏上了上京都的征程。幸好把它帶了出來,沈菲暗想,順手摸了摸邇青的鬃毛,手上滿是溫暖。
邇青是識路的,它兀自地朝著京都的方向跑去。
第九十二章
晨光幽幽,帶著春天特有的薑黃,射入窗欞,將鍾言醒催醒。
房內靜的出奇,無人,鍾言像一陣風般奔了出去,可尋遍谷底都沒有一個影子。他的心中隱隱地泛著不安,越來越濃,直至看見空空的馬圈才停了下來。
他扶著樹樁搭成的餵馬欄,曾今這裡拴著邇青,可如今邇青卻奔跑在了一條未知的路上,帶著沈菲,浸潤在同一片薑黃中。
邇青日行六百里,此時她們已進了京都地界,路上是偶爾幾聲的鳥兒鳴叫,它們自顧自地歡唱,哪懂得底下飛奔而來的人影的心思呢。
街道的石板越來越平滑,遠處的高樓殿宇已依稀可見。那是她曾經呆過的地方,如今卻有些陌生了,沈菲有些解嘲,轉了一圈竟又回到了起點。
她始終和司徒馨這個女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而如今,那個真正的司徒馨又在何方?
沈菲低著頭,想著心事,卻被前方擁堵的人群打斷了思路。
只見青灰的磚牆上貼著明黃的榜文,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黑字,沈菲離得很遠,看不清。只得下馬牽著邇青靠近了看。
她的目光落在了“遣散”二字上,再仔細瞧時,卻是遣散宮中嬪妃的公文,讓其自行挑選未來的路途。宮內的宮娥太監亦遣散了許多。
圍觀的人或嘆息或拍手,熱鬧的很。
沈菲駐足看了很久,直至人群都散去才離開。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她有些慍怒,那些被遣散的宮人們的生計和未來又該如何安排?她有些憂慮,雙眉緊蹙著。
賣糕點的貨郎的叫賣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這才回過神來。
如今的著急也無濟於事,她輕扯了下韁繩向司徒府奔去。已然很久未回那個家了,不知雙親和哥哥怎麼樣?
貴賓樓上,坐著一個沉默的聲影。他望著底下匯聚的人群,聽著耳邊嘰嘰喳喳的談論,有些自嘲。什麼皇恩浩蕩,什麼恩澤萬代,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自己的無力承受。他的心已所得太小,小到容不下他人,容不下祖宗留下的規矩。
他這個大戊遙帝在此刻竟站在了尷尬的境地,他坐了近十年的位子,看了近十年的江山。
“主子,該回宮了。”離洛在邊上小聲提醒道。
他揹著光,看著沉默著的龍遙,不敢再多說什麼。
“走吧。”龍遙嘆了聲,從木椅上站起,只留下一個飄忽的影子,便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