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嫻的發瘋並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點一點地宣洩著。

他們這對夫妻，從來沒有什麼信任基礎，十幾年平淡如水，得過且過，有朝一日這潭死水終於被人攪和了一把，那就再也無法沉靜。

“梁嫻，不要無理取鬧，我很累，這些話我不想再聽到。”

李斯揉著眉心，一臉疲態，髮絲見不知不覺添了幾點銀色，他無心爭吵，而這一些都是滿目怒意的梁嫻無從察覺的。

這段日子沈幽都住在偏苑，李遂意多少了解一二。

沈沉雖表面上不冷不熱的，對這個妹妹卻是關愛有加。

每一餐飯桌上少不了幾道重味道的菜餚，沈幽當然不知道別人的用心，只顧自己吃得愉快。

滿滿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江家人喜好歐式的建築風格，卻生了一個地道的中國胃。

辣菜佔了一半，全對沈幽胃口。

一家人跟沈家兄妹說說笑笑，就連嚴肅的江臨川也舒展神情。

“眼見著阿沉就從一個小男孩長成了大人，就像是轉瞬之間的事情，你跟小凜結伴而行上下學的樣子還猶在昨日，今日你已經攜帶著嬌妻來我們家做客了，時間過得真快，我們啊，是不得不服老了。”

江母看著江父感嘆，笑得眼角的紋路都深了，話裡恰到好處的惋惜落在李遂意的耳中十分明顯。

“是啊，從前姐姐跟沈大哥每天形影不離的，就連我跟幽幽這兩個當妹妹的都沒能跟他們這麼親近呢。”

江清清插著話，眼神有意無意往李遂意的方向瞟去，小女生挑撥離間的把戲。

沈幽今天實在餓得不行，並沒有多少額外的心思，只是順應著江清清的話補了兩句：“我哥眼裡哪有過我，從來都是凜姐姐排第一。”

她盯著自己的飯碗，全然看不到坐在她對面的沈沉面色已然陰鶩，盯著她的眼神幾乎化為利刃。

江凜就坐在沈沉旁邊，那原本就是專屬於她的位置。

她知道在這個男人身上發生的一切。

“你們兩個就喜歡拿以前的事打趣，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就不要再提了。”

如賢良淑德的妻子，她不動聲色地給沈沉夾了片牛肉，味道寡淡，又是沈沉喜歡的菜色，好像他的喜好她從來一清二楚。

“別介意，她們心直口快。”

她看向沈沉跟李遂意的方向，用口型無聲道歉，抱歉般的笑容，輕而易舉就撫平了沈沉的心情。

落落大方的是她，小肚雞腸的成了一言未發的李遂意。

“不提也罷不提也罷，時間不等人啊。”

江怡可眼神犀利，江凜的舉動她全都收進眼底。

一段敘舊的話激起的前塵往事是李遂意永不能及的，那是她沒有參與的過去，也是被江凜擠滿的曾經。

著聰明的一家子，全然將李遂意逼向了一個尷尬的境地，好在她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為難的情緒。

一個人不要臉些，反而活著更加自在，這一點在這十幾年間，梁嫻已經教導過她無數遍，她也牢牢謹記在心。

“江凜已經是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佼佼者了，時間確實是個不等人的東西，或許也是一個轉眼，她就該成家立業了，伯父伯母到時候怕也是該被這番心情反覆折磨了。”

李遂意由始至終幾乎一言未發，突然開口，這突兀多出來的沙啞之音，還有夾帶著的諷刺，何等冒失。

剛才的其樂融融，盡數消失殆盡。

她不以為然，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了起來，也不知是虛情還是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