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襲黑裙輕飄飄的,跟李遂意的體重一樣,捏在手心裡幾乎沒有什麼感覺。
沈沉預料到李遂意的膝蓋大抵會受傷,可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嚴重。
圓滑的膝蓋上,本就布著幾道快要散了痕跡的傷疤,暗沉的顏色已經變得很淡了,毫無規矩地蜿蜒在上頭,看起來年代久遠,想當初該也是有過面目猙獰的時候。
而比這些傷疤更加深刻的,還是上面新添上去的痕跡,暗紫的顏色,重度擠壓之下的血液滯留,大抵是淤青,可這面積未免太大片了,幾乎遍佈了她小巧的膝蓋。
那些淤青是一塊一塊地結合在一起,青的紫的,密密麻麻,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膝蓋上頭,幾乎不剩幾片好肉。
她傷害自己的能力,當真是一流的,跪也能跪出一身傷。
“尊嚴有沒有不說,這兩天的路怕是不好走了”,他簡直恨鐵不成鋼,有些氣地從藥箱裡換了支活血化瘀的藥膏,擠在指腹上,然後一點一點地擦在李遂意的膝蓋上,對比剛才,他已經顯得很有耐心了,語氣雖重,好歹動作是輕柔的。
淤青這回事,不去碰還好,一觸碰,痛意就順著突破口完全瀰漫開來。
李遂意也是下意識收腿,動作幅度太小了,不夠細心的話,根本發現不了。
也只是這麼一下,她就沒有再動,任由沈沉替她處理著傷口。
她忍痛的能力向來強得出奇,這次也不例外,一聲不吭的,好像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痛意,對於她曾經經受的傷害,確實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痛意。
而沈沉給她搽藥的動作又過於認真,低垂著睫毛偶如蝶翼煽動,眼裡都是她腳上的傷。
他指腹的溫度一寸一寸地覆蓋到她的傷口之上,似乎她那些痛都被他的溫柔融化成了微不足道的東西,她貪婪地感受著這一刻。
好像自己又成為了那個備受疼愛的李念。
“我只是好奇。”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嗯?”沈沉還在為她處理著傷口,未抬眼睛。
“江凜。”
這個名字於沈沉而言依舊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李遂意感受到膝蓋上動作停了下來,帶來突然的不適,那些傷口也突然間矯情地作痛起來。
沈沉抬眸看著她,眼底的顏色越發幽深,暗黑如墨,裡面倒映著的只有小心翼翼的李遂意。
她的臉上始終帶著些許病態,她的身體其實一直並不怎麼好,風餐露宿這麼多年,哪能有什麼健康的體魄。
“我們才是真正的夫妻。”
他一字一頓,這就是解釋。
他抱著她,將頭深深地埋在了李遂意的脖頸之間。
原來她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染上了跟自己一樣的味道。
是啊,他們才是夫妻,她是他的。
表明心意原來是這樣酣暢淋漓的事情,原本他總在李遂意麵前生氣,對她時好時壞。
現在想起來,其實他不單單只是在氣李遂意,或許更多的是在氣自己。
沒有把控好自己的心,被這個不值一提的女人將心思搞得亂七八糟的,他心中浮躁,李遂意又是首當其衝的罪魁禍首,他討厭她,理所當然。
在掌控自己的心這回事上他一直做得很好,十幾年如一日,直到李遂意出現。
正是因為這些不同,才讓他越來越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
愛一個人是藏不住的,至少他騙不了自己。
看到李遂意為沈家帶來恥辱,他滿腔怨怒,可看到她痛哭流涕,只剩下滿滿的心疼。
這真的是一個,讓人討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