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男生還在原地站著，碎玻璃渣跟火花塞的陶瓷片混合在一起，一地狼藉。

李遂意透過後車窗隱隱看見三個男子得逞般的笑意，想要去確認，車卻已經拐了彎，回首只有一面牆，什麼也看不到。

她與這幾個人從未蒙面，那一點點鳳毛麟角的懷疑才現了端倪，她卻並沒有多在意。

車窗碎了，倒是能感受這一路涼爽的微風，夾雜著車內濃郁的酒精氣味，李遂意臉上的脹痛都醉得消散了些，紅腫的地方慢慢變成了微醺的朦朧紅意。

這種感覺讓她輕飄飄的，心情也隨之好了不少。

薊市大學門外道路平坦，學區又不入世，在較為偏的地方，來來往往幾乎沒有車輛，一路上，就只能聽到輪胎碾壓過道路，偶爾迅速壓過砂礫的摩擦聲音。

這些聲音投在夜風裡，變做了窸窣作響的交響樂，寂靜而吵鬧，矛盾得讓人覺得舒坦的聲音。

餘光裡是一束束燈光打眼而過，週而復始地來回著。

李遂意永遠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她知道自己的變化，她把這歸咎為那一點點酒精跟愜意風景的迷醉，片刻的鬆懈讓她樂在其中。

走過一段平緩的道路，眼前是緩緩而下的坡道。

李遂意輕輕踩著剎車，減緩車子的速度，儘管她開得並沒有多快。

可在車身往坡道而下的時候，她明顯地察覺到車速的加快，那是沒有控制速度所帶來的慣性，導致身體前傾，又因為安全帶的守護，被力道拽著往前卻停在半中。

一開始李遂意還以為是自己沒有踩足剎車，可隨著一點點地將剎車踩到底，她才從剛才的舒適安逸中反應過來。

連續踩了好幾下剎車，來來回回地上下，車子急速向下的速度並沒有絲毫減短，反而隨著坡度更加快速。

腦海裡閃過一幕，是車庫裡那堆碎片酒瓶中不惹眼的一把小小的鉗子。

一掃而過的光景，初見時都沒放到心裡，卻在危難時刻才聯想起前因後果來。

那幾個男子，應了她的猜測，不是興起而為，根本是有備而來。

“該死！”她咬牙低咒，唇瓣被牙齒緊緊咬住，幾欲滲出血來。

她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手心裡滲出細細密密地汗液來，阻礙了動作的流暢性，黏黏膩膩，有好幾次打滑。

單是坐在位置上被安全帶保護著，還不太能切身地感受到車子失控的快速，可從破碎的窗戶裡魚貫而入的風告訴她，她此刻是危險的。

她還處在緊張時刻，身體被安全帶緊緊吊著，身前都被嘞出了痛意，酒精的味道在這種時候完完全全散了個乾淨。

輪胎突然打滑，是運沙車抖落在地上大片的沙石，這對於失控的車子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李遂意緊緊把控住反向盤，整個人高度緊張，受過無數傷害的左手痠意十足，再用一點力氣就有窮途末路的感覺。

車子來回蜿蜒，最該慶幸的就是此刻這條路上並沒有什麼來人或過往車輛，剎車也並非徹徹底底地失靈，下了坡道跟沙石地段，幅度漸小。

經過一系列的鬥爭，車從坡道上駛回地面，車速逐漸可控起來。

李遂意身體後傾，回到了座位上，精疲力盡，左手在確信自己轉危為安的時候完全脫了力。

她大口地喘氣，胸腔大幅度地上下浮動，眼睛大大地睜著，額間沁出的汗水被月光照得冰涼。

劫後餘生，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