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琪實在不敢伸手抱她,如今頭兩個月很要緊的時候,只能忍耐下,對玄燁說:“臣妾就不去了,去了難免尷尬,見了姐妹們說什麼好呢?她們就算道一聲恭喜,心裡還要掂量到底能不能說,會不會反而讓臣妾傷心,沒得讓大家為難,皇上帶女兒回寧壽宮吧。”
玄燁知道這些道理,叮囑她好好休息,抱了女兒走,溫憲倒是鬧了大半天,回到寧壽宮還在太后懷裡哭鬧為什麼額娘不來,大人不會計較小孩子耍脾氣,都盯著皇帝問德妃的事,玄燁滿面春風意氣風發,直看得底下人眼睛都綠了。
這邊皇帝正與太皇太后歡喜地說話,下頭妃嬪們個個臉上都不一樣,偏偏今天平貴人挨著佟嬪坐,她本就渾身不自在,這會兒平貴人還纏著她說:“佟姐姐怎麼就沒動靜呢,按說皇上對佟姐姐可不薄啊,德妃娘娘真是厲害,都這樣了還能生,是不是覺得身邊沒兒子不牢靠,上趕著要再生個兒子。”
佟嬪見她這話說的難聽,自己本該斥責她小小一個貴人口無遮攔,可天生少了這股子氣性,只有忍耐她酸溜溜的話,說著說著平貴人似乎看到隨榮妃坐著的萬琉哈氏,嘴裡恨罵:“若非那天被她佔了便宜,哪有她這會兒的風光。”
萬常在已有五六個月的身孕,榮妃把她當寶貝似的養在景陽宮裡,從前喜歡和同屆進宮的姐妹們往來,如今被榮妃看管著也不讓多見面,說是萬事以胎兒為重,想榮妃這麼些年在宮裡,有些事自然比誰都看得明白。
小心駛得萬年船,便是此刻坐在佟嬪身邊的平貴人,對萬琉哈氏的肚子就虎視眈眈,誰曉得她哪天突然惡從心生做出什麼了不得的事,一個孕婦要是落單叫她欺負了,毫無還手之力。
今日溫貴妃沒有赴宴,她還有十幾天就要生了,肚子大得動也不能動,又發胖不少臉上也變了模樣,從前天天盼望皇帝能見她,如今卻躲著不讓看,說自己變得醜陋無比,怕皇帝見了更厭棄。而近來她們鈕祜祿家又出了點事,不知是不是時疫所致,阿靈阿的妻子身體一直不見好,月初時香消玉殞,所以中秋家裡也沒人來看望她,明明是人月兩團圓的好日子,溫貴妃卻孤零零地在鹹福宮裡。
宴席散了後,覺禪貴人帶著十阿哥回來,本是貴妃讓她領孩子去的,上頭再怎麼不喜歡自己,孩子總是愛新覺羅家的血脈,再有覺禪氏在眼前晃晃,至少不叫人忘記了鹹福宮的尊貴,可覺禪氏為人素來低調,今天不過是安安靜靜坐在席尾,十阿哥被太后領過去,沒有她什麼事。
“德妃又有了?”溫貴妃聽講起今日宴席上的事,覺禪氏說到德妃娘娘又有了身孕,她眼睛瞪得大大地,一時氣息也急促了,竟是含淚說,“她憑什麼?”
而皇帝對德妃的恩寵不止於此,隔天太后下旨說德妃頭幾個月要安胎,不許妃嬪去永和宮打擾,免了送往迎來的事,嵐琪也落得清靜。下午哄著因為哭鬧不休而被送來的溫憲睡覺,嵐琪看著閨女又想起胤祚,不免偷偷地掉眼淚。
環春進來瞧見,哄著道:“主子又傷心了,您瞧瞧誰來了?”
嵐琪擦去眼淚,正嘀咕不是不見客嗎,卻見她母親從門前進來,身後跟著的是她才十三歲的妹妹嵐瑛。
嵐琪一見母親就掉眼淚,烏雅夫人也是淚眼婆娑,被環春攙扶起來後到了女兒面前,母女倆是抱頭大哭,環春趕緊讓乳母把熟睡的小公主抱走。
六阿哥沒了後,皇帝就想讓嵐琪的家人進宮,到如今能有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更是趕不及要她們來,一早就讓李公公去傳旨,烏雅夫人帶著小女兒下午就來了。
嵐琪在母親懷裡哭一場,夫人漸漸平靜勸她不要太傷心,小心保護腹中的孩子,嵐琪則放下所有包袱,毫不顧忌地伏在母親懷裡,那樣哭哭啼啼小半天才好,即便如今又有了孩子,胤祚的死對她的傷害依舊很深,只因日子要過下去,才不得不讓自己堅強振作。
“娘娘要保重身體,心情開朗些,腹中的胎兒才好。”烏雅夫人溫柔地哄著嵐琪,“妾身在懷娘娘和您妹妹的時候,您阿瑪他每天都逗妾身高興,才生出您和妹妹這樣水靈的閨女啊。”
嵐琪聽了微微笑,雖然不願額娘對自己用敬語,但既然這樣她自在,也就不強求了,招手讓妹妹坐到身邊,她們姐妹長得並不像,似乎一個像阿瑪一個像額娘,嵐琪覺得妹妹比自己更好看,這丫頭平時是活潑開朗大大咧咧的,倒是今天看到姐姐那麼傷心,話都不敢說了。
姐妹倆雖然親厚,可長久不相見,難免有些陌生,不久後溫憲醒了,嵐瑛陪著公主玩耍,聽她小姨小姨地喊著,也漸漸活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