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下心頭的抑鬱,腿上雖灌了鉛似的一步一步沉重得彷彿要陷入泥土裡,可他還是繼續往前走了,他有他不能做的事,更有他必須忍耐的屈辱。
等皇帝想起來肚子餓,從河堤上下來,大正午的太陽早已偏斜,臣工皇子們在下頭餓得瑟瑟發抖,可皇帝偏偏又帶著他們去當地百姓家吃粗糧糟糠,一個個都是金貴得連粗糙一些的布都穿不上身的金枝玉葉,十阿哥當場就吐了。
正月的午後,和煦豔陽下,屋簷上垂著的冰稜完全融化,唯恐地上有水凍成薄冰害主子們跌跤,各處都拿水盆候著滴水,靜謐的時光裡,只聽得叮叮咚咚的水聲,溫宸靜靜地坐在妝臺前,看著鏡中自己的面容,大病一場的她終究是不及額娘和姐姐漂亮的,可是心裡的那個人卻如此優秀英武,從未因自己是公主而自是不凡的人,哪裡能明白旁人對她金枝玉葉的仰望。
環春端著剛燉好的雪梨茶來,溫宸見她便問:“額娘還沒回來。”
“娘娘必然是和太后說得高興了,若是這就合計起正經事來,那是要花些時辰的。”環春把雪梨茶端給公主,哄她道,“早晨起來您面色潮紅的厲害,怕是上火了,娘娘讓奴婢準備了給您服用的。”
溫宸乖順地喝了兩口,羞赧地問環春:“你跟他說上話了?”
環春屈膝蹲下來,抬頭仰望著小公主,笑容比午後的陽光還溫暖,“咱們公主眼光可真不簡單,富察公子的出身可不賴呢,娘娘可高興了,如今雖只是藍翎三等侍衛,但大內侍衛前途無量,往後得了提拔建立功勳,又有如此好的家世,還愁配不上公主嗎?”
溫宸已是滿面通紅,垂首囁嚅:“也要人家願意才好,興許是我一廂情願。”
且說讓溫宸公主一見鍾情的少年郎,名傅紀,出身鑲黃旗富察氏,雖只是個三等侍衛,可家世不賴,父親馬武是武英殿大學士馬齊的親弟弟,祖父富察哈什屯是清初名將,太子太保逝後追贈一等公,雖然傅紀一脈已算作富察家旁系,也算是殷實高門大戶。
未來的女婿如此出身,讓嵐琪很驚喜,她擔心小宸兒的心上人若是出身太平凡,或是家族沒落,將來配於公主,未必能適應成為額駙後的生活。便是舜安顏那般自小行走在皇室裡的人,至今也因為這裡頭的懸殊落差,而對溫憲的感情不能完完全全放開懷抱。
再者出身高貴,亦如舜安顏之輩,揹負著家族榮耀和傳承,將來牽扯進政權之爭,帶著永和宮女婿的身份,四阿哥等舅爺的身份,萬一與家族的立場相悖,會讓他們左右為難,更不利於夫妻間的感情,對於嵐琪來說,什麼政權什麼地位都不重要,但凡讓她女兒受委屈,什麼好的,都成了不好的。
如今這個傅紀,家世不凡但並非嫡系子弟,不用揹負家族榮耀,他的父親官階不低但不是顯眼的重臣,這一家子除了馬齊的大名時常聽得,其他人都低調得很。
此刻嵐琪與太后說起來時,太后還想了好一陣子,提到馬齊才想起是哪一家子的人,笑著說:“倒是叫他們攀上皇親了。”
嵐琪則道:“這事兒急不來,臣妾與那孩子說了幾句話,是個聰明模樣,但一時有些發懵還沒轉過神。臣妾想,別回頭人家是另有心上人或家裡有了婚配的,咱們硬拆散好姻緣強配給溫宸,那溫宸往後一輩子才真正痛苦。”
太后道:“你最謹慎,這事兒皇帝既然答應了,就好生去辦吧,我是一向不樂意姑娘們嫁去遠方的,留在身邊多好啊。”
嵐琪笑道:“您和皇上都點頭,臣妾就放心了,這就去好好查查他們家有沒有給孩子謀過親事,臣妾總不好開口問傅紀有沒有心上人。”
太后道:“世家子弟家風嚴格,都是父母之命,哪裡容得他們胡亂結實什麼女子,也不怕鬧出荒唐事?我看這事兒能成。”
這話落在嵐琪耳朵裡,她回宮時望見前頭的延禧宮,莫名就想起那一位來,曾經的納蘭容若何嘗不是世家子弟,可與那一位也……嵐琪自嘲多慮,女兒的事且細心去辦才好。
738富察家的公子(還有更新
女兒相中富察家的公子,這事兒嵐琪當天就快信傳遞給了玄燁,皇帝在河堤奔波了一整天,夜裡看到娟秀柔美的字跡寫成的家信,看到字裡行間洋溢的幸福,渾身的疲倦彷彿都散了,白天十阿哥幾人給他帶來的不悅也無所謂,不論如何總有人在乎著他,總有一個家盼著他回去,而他也在乎這她們。
只是那孩子是富察家的子弟,讓玄燁有些意外,近些年越來越重用馬齊,富察家不僅人丁興旺且人才輩出,他的弟弟馬斯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