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熨貼在他的手掌上,然後,她舉起手來,輕輕的矇住了他的嘴。
“不用再說了!”她說,眼光閃閃的望著他。“你追我也好,我追你也好,在愛情的前面,甚至沒有自尊。”放開了手,她踮起腳尖,去吻他的唇:“我多麼多麼喜歡你!我多麼多麼喜歡!”她熱烈而坦率的低語。用雙手環抱住他的腰。“我不再追究你的過去,不再吃醋,不再嫉妒……甚至於,我不再去提它們!讓你的過去統統死掉!但是──但是──”她深深吸氣,緊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以後絕不能再愛別的女人!連逢場作戲都不可以!你只能愛我,只能愛我一個!如果你再愛上別的女人,我會死,我真的會死……”
他用嘴唇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唇,把她攔腰抱了起來,抱到沙發前面。他把她放在沙發上,自己跪在沙發前,深深的、輾轉的、熱烈的吻著她。他把全身心的感情、愛戀、歉疚、痛楚、憐惜、承諾……統統集中在這一吻裡。
第六章
好半晌,他抬起頭來,臉發熱,眼睛閃灼。她躺著,頭髮披瀉在靠墊上──那靠墊,還是她買來的,這些日子,她已逐漸把這沒“人”味的公寓弄得生氣盎然了。──她那長長的睫毛微往上揚,眼光中濃情如酒。她伸手輕觸他的面頰,他吻著她的指尖。噢!他心底有個小聲音在狂呼著:訪竹,訪竹,紀訪竹!從此,你將是我的一切了!一切的一切了!往日的荒唐,往日的流浪,往日的追尋……最後,就都歸依在你的身上了!她動了動,想看手錶,他最怕她看錶,那表示她該回家了。她的家不在這兒,她還有父母兄妹……他打了個冷戰,愛情的背後永遠藏著一個逃避不掉的東西──現實。他不知道她的父母兄妹能不能接受他?他幾乎怕去想這個問題。可是,他已經發現,她在竭力避免讓家人發現他們的來往,每次開車送她回家,她總在巷口就要他停車,她不請他去她家,她也不談父母……那麼,她如此纖細,如此敏感,她已經可以確定,他不會被接受了?她舉起手腕去看錶,他握住那手腕,把那表面完全遮住。她轉頭看他,眼底帶著縱容、瞭解、而無奈的笑。
“不要孩子氣!”她說。“有一天,你趕我我都不會走!”
“有一天,是什麼時候?”他提著心問。
“我明年暑假才大學畢業。”
“你意思是說,到那時,我就可以──娶你?”
“唔,”她哼著,臉轉向沙發裡面,她用手指撥著沙發上的紋路。“可能,我們還需要一番戰鬥。”
他不語。沉默了。是的,這番戰鬥會相當艱苦,只因為物件是他──顧飛帆。如果她愛上一個同學,一個像亞沛那樣的年輕人,甚至,有過離婚紀錄而不要像他這樣“輝煌”的……她都不至於要面對艱苦戰鬥。只因為是他,她才要躲躲藏藏,她才要掩飾和──撒謊,她一定要對家裡撒謊的!可是,未來總要面臨,他不知道,當面臨的那一天,她要承受多少!“不要怕,”她說,緊握了他一下。“他們會接受你,因為他們太愛我!”他驚奇的看她。怎麼,她能讀出他的思想呢!可怕的女孩!可愛的女孩!可疼的女孩!可敬的女孩!他又有那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了。為了掩飾這種感覺,他忽然站了起來,說:“你就這樣躺著,不許看錶。我要給你看一件東西!等著,我去拿。”“哦?”她懷疑的,卻順從的躺在那兒。
他奔進書房,然後,他很快的出來了,他手裡拿著一個小提琴的盒子。她驚奇的坐起身,忽然想起他說過,用小提琴賺錢的日子,用小提琴追求微珊的夜晚……她注視他。他開啟琴盒,取出小提琴,一句話都沒說,他把琴放在肩頭頦下,拿起弓來,他擦了擦松香,試了兩個音,那絃聲清脆的迸跳在夜色裡。然後,一串熟練的、美妙無比的絃音流瀉了出來;居然是那首《問斜陽》!她激動的用手托住下巴,一瞬也不瞬的抬頭盯著他。他的眼光也深深的注視著她的,讓那絃聲震顫的流瀉在夜色之中。那麼美的音色,那麼動人心絃的“演奏”,那奇妙的顫音和延長音……她簡直想哭了,如此美妙的音樂會讓她流淚。他一曲既終,她眼眶溼潤,他放下了小提琴,她跳起來抱住他的腰:“你知道嗎?”她激動的喘著氣:“你是個音樂家!你實在不該放棄小提琴!依我聽來,柏格尼尼也不過如此!真的!”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笑了。
“全世界只有你會說這句話!”他說。“我的小提琴還不配去第八流的交響樂團參加一份子。這就是學音樂的悲哀,花數十年工夫,有時只落得在街頭賣藝。我有次在紐約的格林威治區,聽到一個嬉痞在街邊拉小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