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雞取卵者古亦有之,殺鵝取心也就不足為奇。殺鵝最好的,當屬赫赫有名的王老六。王老六以燒鵝著名,鵝零件做得也是口味一絕。
據說王老六的祖上曾經當過前清的劊子手,菜市口殺過譚嗣同,後來不殺人,改殺鵝,傳下一路好手藝。王老六不但擅做鵝,殺鵝更是一絕。王老六殺鵝時在門口放一塊菜板、一隻海碗,拎過一隻肥肥的大白鵝,將頭摁在板子上,那鵝嘎嘎叫著,拼命掙扎,脖子抻得足有半米來長。王老六手起刀落,“噗”的一道紅線射出,就見那沒有頭的鵝身子撲稜稜飛到屋簷上,鵝頭乖乖地滾進旁邊的海碗中。再取一隻,如法炮製,那無頭的鵝也飛了上去。如是連殺了七八十來只,無一不是這樣。王老六殺鵝每次都少不了人圍觀、叫好,他也不負眾望,從未失手。唯有一次,那鵝只飛了一下,撞到門楣上就掉了下來。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瘟疫時期的愛情(3)
王老六頭也不抬,說聲:“鴨!”眾人低頭辨認那俯伏在地上的屍首,果真是一隻雜羽鴨。
鵝既殺罷,王老六叫老婆搬來梯子,上房處理鵝身。屋簷下早準備好了水桶,就見那鵝血如雨水一般順著瓦槽流下來。等他處理完畢,鵝血剛好流淨。王老六提一黑布口袋,緩步走下梯子。口袋裡都是鵝的下水。王老六大聲說道:“誰要上等鵝心?”眾人不顧腥臭,哄搶一空。
王老六的生意最好,因此嫌疑也最大。沒幾天,衛生部門便取締了他的殺鵝表演,原因是傳播細菌,不利健康。從這以後,臨河城的人們也就少了一個樂子可看。
我也將那封信抄了十份,分別送給了父母、爺爺、老鄭、小玲玲,還有幾個我看著還算順眼的同學,我給王小勇也寫了一份,請王大勇代為轉交。當然,我也收到了他們的回信。我寫到最後時發現只有九個人,實在湊不起數來,就給自己也寫了一封。
謠言越傳越盛大,說是醫院已經戒嚴,死屍已經塞滿了太平間,臨河城往外的長途車都停了,就連過路的火車也繞遠了,疫情已經上報省裡和國務院,誰也不準外出,出去一個立即槍斃。這段時間裡,我和小玲玲的感情急劇升溫。我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早晚互報平安。日子不多了,我們同生死、共患難。偶爾我們談論起我們共同的朋友王小勇,免不了也會無限傷感地說:“他恐怕已經不在了吧。”
“哈哈!我胡漢三又回來了!”誰也沒想到,就在我們為王小勇是死是活憂心如焚的時候,王小勇居然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我們面前,把我和小玲玲都嚇了一大跳。
當時,我和小玲玲正躲在學校花壇後面碰嘴唇玩,王小勇的現身壞了我們的好事。
“你到底是人是鬼?”我揉了揉眼睛,他並沒在我面前消失。
“我要是鬼就好了,”王小勇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德行,斜著眼,聳著肩,半拉屁股往花池上一坐,蕩悠著腿,“可悶死我了。”
他說著,抬起胳膊靠在我的肩膀上,一股濃濃的來蘇水的味道嗆得我打了個噴嚏。
“你怎麼跑出來了?醫院不是戒嚴了嗎?死了多少人了?”小玲玲問的也是我最關心的。
“什麼叫跑出來?我好了還不出來?你們想讓我在裡面待一輩子?”王小勇叫道,“什麼戒嚴?扯淡!哪有的事?死人?醫院哪天不死人?什麼瘟疫,純屬放屁!就是流行性痢疾,流行性痢疾!給我看病的大夫說了,大澇過後,是細菌傳播的活躍時期,最應該講究衛生,防止疾病乘虛而入。我現在是飯前便後都洗手,再也不敢胡吃瞎吃了,跑肚拉稀差點把我的命都拉出來。你們看看我是不是瘦了?”
王小勇用他那隻飯前便後都洗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隨後,他又開始教育我們:“你們得相信科學,破除迷信。劉小威,你給我寫的那封信我也看了,寫得不錯,語句通順,優美動人,可見你的作文水平又有了提高,但是有嚴重的問題。那個什麼張天師的藥方,大夫也看了,說了四個字:一派胡言。我是給你回信了不假,可我不是自己寫的。我瞅見醫院辦公室裡沒人,偷偷溜進去拿你的原信影印了一份,你竟然沒看出來!可見,你被封建迷信害得已經毒氣攻心。”
被王小勇劈頭蓋臉說了這一通,我面紅耳赤又有些吃驚。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王小勇在醫院裡長了本事了。更吃驚的還在後頭呢,王小勇說:“我上廁所時,聽見兩個醫生說話,說起張天師的信,說公安局和衛生局正聯合展開調查,查出屎做蛹者,將嚴肅處理。
我還納悶,什麼叫屎做蛹者,反正聽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