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一下。
“你來了?”荊何現在的狀態就是氣若游絲,為了能聽清他說的話,我只能挪到他身邊去蹲著。
“嗯。”
荊何忽然笑了起來,那眼淚流到最後都變成了血淚。他裂開嘴在哭著,如同壞掉的風箱,只知道說“你來了”這三個字。
我心裡茫然到了極點,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荊何要反覆叫著魏莊的名字?
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抬頭看景銜,卻發覺那個變態早已不在屋裡。我正要起身,手就被荊何拉住,明明風中燭火的樣子卻力氣大得驚人。我也不好甩開他,他這身板估計被我一甩,就得聽從上帝的召喚。
“你……你可曾……怨我?”荊何的手抓得死緊,臉上也彷彿有了些光彩。我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就他這副模樣,估計是迴光返照了。
但是這個問題讓我怎麼回答,我又不是魏莊,根本就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瓜葛。
回答得好,算是讓荊何含笑而歸了,回答得不好,就讓他帶著愧疚離開人世啊。
我斟酌了一下,就說:“你覺得我該怨你什麼?”這聲音是我儘量模仿魏莊的語氣說的,但是我倆的音色不同。他更偏向於低沉磁性,我的聲音了就有些脆。說實話,就是那種怎麼歡脫怎麼來的聲音。
說完我就秉著一口氣,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能不能令他滿意。
荊何抓著我的手絲毫沒有放鬆,他眼睛邊的血跡讓他看起來恐怖極了,就像是日本恐怖漫畫家伊藤潤二作品裡的人物一樣。
他的聲音這時候聽起來有了些中氣,“你可曾怨過我是個日本人?”
納尼?坑爹了這是!為什麼荊何會變成一個日本人?
我驚得瞪大了雙眼,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他不是黃埔軍校的高材生麼?
我沒回答,也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沒想到這位荊何同志卻在彌留之際,一個人自言自語起來。
他說:“是我騙了你,我告訴你說我不是日本人。其實我是。”
“是我毀了你的前程。”
我心中暗暗回想魏莊對我講過的歷史,赫然發現魏莊口中有關荊何的資料少之又少。
黃埔軍校高材生,蔣介石手下軍官,年輕有為,魏莊和景銜都喜歡的人,沒了。
可是面前的這個荊何卻告訴了我不一樣的事實。
“我出生在一個軍人家庭,很小的時候便被送到中國,投身於間諜事業中。當初我跟天皇派來的勇士接頭時被發現,委員長對我起了疑心。我害怕事情暴露,便將你喜歡我一事公諸於眾,還刻意地散播你不實的謠言……說你與日本人勾結。”說到這裡,荊何的身體緩緩放鬆,抓著我的手也一點點鬆開。“都知道劉湘這個川中頭子最反感的就是走後門,我卻讓你……是我毀了你。”
我皺著眉,心中一片糾結,這究竟都是些什麼事情啊。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多的事情?
荊何的聲音又傳來,只是比剛才稍微低了一些。“你後來問我是不是日本人,我知道你一定查到了什麼,但還是騙了你。當時如果除掉了我,你不僅僅能官復原職,還會高升。但你什麼都沒有說。魏莊,你愛錯了我……”
“景銜找我並不是喜歡……我也並喜歡男人,只是因為……他知道了我是日本人,主動要求與皇軍合作,蕩平中華。”
聽到這句話,我只覺得操蛋。景銜這個東西居然是個賣國賊!
“我沒有想到你……你竟然會誤傷了他。我也沒想到景銜是個魔鬼,他竟然殺了你,還用你的身體復生,讓你做了鬼。魏莊,魏莊,你別怪我!”荊何枯瘦的手又抓了上來,這次不是抓著我的手臂,而是手。
我心裡突突直跳,生怕他發現我不是魏莊。要知道魏莊是鬼,手是冰的,但我是個人,還因為緊張手心裡滿是汗水。
這要是發現了,不就是死不瞑目了?
沒想到荊何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情,還是隻叫我不要怪他。
說實話,我該討厭他。無論是哪個人都討厭侵略者。
但我又對他討厭不起來,只覺得他恨可憐,客死異鄉不說,單單就現在這副尊榮,也讓我恨不起來。
這哪裡有高階軍官的模樣,他只是一個即將成為一具屍體的人。
“你怨我嗎?”荊何高聲問了一句,就是在垂死掙扎。
我呆了半天才找到話音,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