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才有生路?
“上天亡齊也!即墨奈何?”久久佇立在寒涼的夜風之中,望著滿天星斗,田單不禁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突然,城頭一陣急促地呼喝騷動,卻又立即平息下來。幕府大帳本來便在城牆之下三五丈處,城上但有動靜,幕府便能立即覺察。此刻田單正在帳外,猛然便是一怔——莫非有士兵縋城投敵?正欲派中軍司馬前去查問,便見幾個衣衫襤褸的兵士押著兩個頭套布袋的人走了過來。“稟報將軍:此兩人從城下密道冒出,被我拿獲,只說要見將軍才開口!”“竟能進出密道,卻是何方神聖?”田單冷冷一笑,“拿開頭套!”
那偌大的布袋剛一扯去,田單便突然一個激靈!大步上前一打量,雖是月色朦朧,那高大的身形熟悉的臉龐卻是分外清晰,不禁便是一聲驚呼:“仲連?!”
“田兄!”高大的身影一步搶前,兩人便緊緊地抱在了一起,竟是良久無語。“快!進去說話!”田單拉起魯仲連便進了破爛不堪的幕府大帳。
一進大帳,魯仲連便拉過跟在身後的一個英武青年道:“田兄,先來認識一番,這位便是莊辛,目下已經是楚國左尹了! ”“啊,莊辛兄!”田單恍然拱手笑道,“稷下名士,卻是久仰也!”
莊辛肅然拱手:“田單兄中流砥柱,實堪天下救亡楷模,莊辛敬佩之至!”“來來來,”田單顧不得再答謝應酬,“快坐下說說,你兩人如何到得即墨?上茶!對了,再找個燎爐來,還有乾衣裳!”田單突然發現了兩人一身泥水汙漬,分明是涉險而來。
“莊兄先換衣衫,我來給田兄說事。”魯仲連扒下腳上咕唧咕唧的泥水長靴,便光腳大坐在草蓆上咕咚咚猛灌了一大碗涼茶,長吁了一聲,便侃侃說了起來。
與田單分手,魯仲連在薛邑滯留了將近一月。原來,突聞五國發兵攻齊,孟嘗君竟驚怒交加驟然病倒,癱在榻上熱昏不醒,只是連連呼喊:“田地昏暴!亡我田齊也!”及至聯軍兩戰大勝,齊國的六十萬大軍一朝覆亡,孟嘗君病勢便更加沉重了。當時,樂毅已經派軍使送來文書:只要孟嘗君作壁上觀,不鼓動齊人反燕,燕軍便不入薛邑。然則孟嘗君若突然一死,薛邑三百里肯定將落入燕軍之手;薛邑一失,齊人復國的根基將不復存在!情急之下,魯仲連孤身出海,在蓬萊島請出了一位老方士。匆匆回到薛邑,孟嘗君已經是奄奄一息了。老方士卻也神奇,硬是以“馭氣之術”加自己練制的丹藥,使孟嘗君脫離了險境。魯仲連立即與馮驩在孟嘗君榻前議定了保全薛邑的方略:薛邑宣示自立,不助齊,不歸附於任何大國,實際上為齊國抗燕軍民提供一個秘密後援基地。方略商定,魯仲連便帶著孟嘗君的兩封親筆書簡星夜南下楚國。楚國正在一片慌亂之中。
雖說楚王羋橫對當年遭受齊湣王之凌辱深為痛恨,密詔淖齒鼓動齊國難民剮殺了齊湣王,但眼看著燕國五路進軍步步得手,齊國竟是當真要滅亡了,楚國君臣便大為恐慌起來。被中原呼為“南蠻”的楚國,歷來最蔑視的便是這個老牌貴族的燕國,燕國也是天子貴胄最老諸侯的做派,歷來不與楚國南蠻來往。戰國以來,即便是蘇秦合縱時期,楚燕之間也沒有諸如相互聯姻、互派人質、互相救援等等實質性邦交往來,當真是形同陌路。兩國朝野都以為,除非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齊魏趙三大戰國滅亡,否則遠隔萬里的楚燕兩國幾乎永遠都是風馬牛不相及。孰料世事多變,燕國一個合縱攻齊,強大得與秦國並稱“東帝”的齊國竟匪夷所思的一朝瓦解!楚國君臣頓時驚訝得瞪起了眼睛。當初,楚國不願加入合縱攻齊,並非真正效忠齊國,而是認為合縱攻齊根本就是兒戲!當年,楚國魏國齊國分別出頭合縱攻秦,哪一次不是大敗而歸?如今一個弱燕出頭,堪堪四十萬兵馬,能滅得了擁有六十萬精兵的煌煌齊國?
楚人認為絕不可能發生的事,卻偏偏雷霆萬鈞般逼近到了眼前。
若燕國迅速滅齊,最危險的便是沒有加入合縱的楚國。燕國遼東鐵騎的威力已經令天下刮目相看,楚國的半老大軍如何抵得這些生猛的遼東虎狼?吞併了齊國的燕國南下攻楚,簡直便捷極了。楚國的新都壽郢已經在淮水南岸了,燕軍若從琅邪、薛邑兩路南進,不消三五日便可進逼楚都,如之奈何?
便在這惶惶之時,魯仲連到了壽郢。
魯仲連第一個說服了春申君黃歇,便與春申君共同晉見楚頃襄王。這位深沉寡言的楚王只一句話:“但能安楚,吾必舉國從之也!”魯仲連也只一句話:“楚做後援,支撐齊國抗燕軍民,拖住燕軍不能南下,天下必當再變,楚國自安!”“齊國抗燕?”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