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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部分

“若得父王賞賜,自是嬴柱之福,安有不咥之理?”

“膽色倒是正。你來聞聞。”

嬴柱上前一步捧起錦匣,便聞一股濃烈的煙薰鹽醃味兒夾雜著一絲隱隱的腥臭撲鼻而來,眉頭一皺便道:“巴蜀地原有薰醃治肉之法,數千裡之遙貢胙肉,薰醃之後可保不壞,且咥來另有風味。嬴柱以為無涉禮法。”

“你沒有聞出異味兒?”

“沒有。”嬴柱搖搖頭。

老人板著臉也不說話,從案頭銅盤中拿過一支白亮亮銀錐,猛然插進匣中胙肉,倏忽便見一線暗黑宛如蛇舞躥起,頃刻蔓延銀錐!老人拔出銀錐噹啷丟進銅盤,便是冷冷一笑,“東海方士認定:此毒乃鉤吻草也,蜀山多有。你卻何說?”

嬴柱大驚失色:“父王咥胙肉了?!”

老人卻不置可否,“你只說,蜀侯嬴煇給太子府進禮為何物?”

嬴柱長吁一聲,咬緊牙關生生壓住了翻翻滾滾的思緒,一拱手道:“駟車庶長明察:煇弟為蜀侯以來,三次祭祀,向太子府的進禮都是蜀山玉佩一套、蜀錦十匹。胙肉為貢品至尊,只能進貢父王。蜀侯此舉合乎法度,嬴柱以為無差!”

“蜀侯與太子府可有書簡來往?”

“蜀侯軍政繁忙,無有來書,只嬴柱每年一書撫慰煇弟。”

“好,你便自省一時,老夫片刻回來發落。”老人說罷便點著竹杖篤篤去了。

說是片刻,嬴柱卻焦躁難熬直是漫漫長夜一般。士倉所料不差,果然是肘腋之患!若父王無事,一切還有得收拾,若父王中了胙肉之毒,一病不起或一命嗚呼,大局就難以收拾了!尋常看父王暮年疏懶,對國事有一搭沒一搭,便想何如沒有這個不理事的老王?如今乍臨危局,頓時便見父王的砥柱基石之力,如果沒有父王,自己這個虛名太子立即便是大險!今日之事便大為蹊蹺,莫非父王彌留,有人要秘密拘禁自己?心念及此,嬴柱便是一身冷汗。

便在此時,卻聞竹杖篤篤,老王叔搖進來喘息著一擺手,“去,大書房。”

嬴柱蒼白的臉脹紅了,驟然站起,一個踉蹌幾乎跌倒。老庶長便是嘿嘿冷笑,沉著臉色走過來將竹杖塞到嬴柱手中,“如此定力,成得甚事?”嬴柱勉力穩住心神推開竹杖道:“我只擔心父王。”說得一句,突兀振作,便大步匆匆去了。

大書房的長長甬道依舊是那般幽靜,踩著厚厚的地氈,嬴柱竟有些眩暈。眼看到了書房大門,嬴柱突然一個馬步蹲扎,閉目長呼吸幾次,方覺心神平靜下來。從容走進書房,卻見父王陷在坐榻大靠枕中,聳動著兩道雪白的長眉,似睡非睡地半睜著老眼,周圍竟沒有一個侍女內侍。

“兒臣嬴柱,參見父王。”

一陣默然,陷在靠枕中的秦昭王淡淡道:“事已發作,由他去了,莫管。你只給我謀劃一件事:日後如何治蜀?蜀不大治,秦不得安也。”

嬴柱等待有頃,見父王依舊默然,便恭敬答道:“兒臣謹記。”

“旬日之期……”一句話未完,坐榻靠枕中便傳來斷斷續續的的鼾聲。

嬴柱深深一躬,便出了書房,略一思忖又來到駟車庶長署,與老王叔說得半個時辰,方才出宮去了。依嬴柱本意,此時最想見得便是蔡澤,請他指點治蜀之策。然蔡澤是開府丞相,要見便得去丞相府。想得一陣,似乎不妥,嬴柱便徑直回了府邸。

嬴傒已經在府門等候得焦躁不安,見父親軺車駛回,便急不可耐地跟在車後一直跑到書房廊下,又搶步上前將父親扶了下來。嬴柱看著一頭大汗毛手毛腳的兒子,一聲嘆息便進了書房。嬴傒跟進來急匆匆道:“君父,我早間練劍,在池邊柳林遇見士倉先生了。”見父親只唔了一聲不問所以,嬴傒又急匆匆道,“我見他昨夜說得還算有學問,便向他說了君父今日進宮,問他有何高見?這老頭兒竟只點點頭又搖搖頭,便轉身走了,怪也!”嬴柱一陣默然,猛然轉身一揮手,“走,去見先生。”

進得小跨院,卻見老井臺上一張草蓆,旁邊一爐明火幽幽包著吊在鐵支架上的陶罐,院中瀰漫出一片清新的異香,一雙黑瘦長腿大岔著半臥半坐在草蓆旁的井臺石上,卻是不見人頭!嬴傒噫的一聲,正要衝上去看個究竟,嬴柱卻擺擺手笑道:“先生,煮茶麼?”話音落點,便見一顆散披長髮的頭顱悠然從井口探出,轉身坐正便是一個深深地吐納,落氣之後方才笑道:“橋山藥茶,須接地氣飲之。這口老井深通渭水,老夫卻是沒有想到。”嬴柱眉頭便是一皺,“先生之法,頗具方士術氣,不敢苟同。”士倉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