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氣,無縮不盈,盈之在縮,縮之在盈,乃得大縮,方可大盈。”
“若得大盈,本王當向何處?”
“鉅野之西,宋衛之間,王氣勃然。但入此地,兵災消弭。”
“本王遵從上天。”齊湣王遙遙拱手,“險地不居。國師當隨本王離開臨淄,隨時贊襄天霸大業。”
“惜乎!”蒼老的聲音輕輕一嘆,“小仙正為我王練制一爐神壽丹,旬日之後方可開爐。屆時小仙自會攜神丹來見,以保我王神壽無疆。”
“好!本王便在行營等候國師。”齊湣王一拱手便下山去了。
回到大殿,齊湣王又變回了那個威風凜凜的東海神蛟,當即宣佈:秉承天命,臨淄王氣盡失,宋衛之間王氣沛然,王駕移居,再造天霸大業!臣子們一片歡呼,立即開始了忙碌緊張的移駕準備,偌大王城竟亂成了一片。
公元前二八四年七月二十三的四更時分,大隊車馬悄悄開出了臨淄大都。
這支人馬繞開了西路燕軍的進擊方向,從東南繞道,沿淄水河谷便向西南的鉅野澤而來。因國師指點了天意,齊國君臣誰也沒有認做這是逃亡,浩浩蕩蕩五萬多人馬,幾乎是整個王城都搬了出來。內侍、侍女、僕役、官奴並尚坊各式工匠一萬多人,嬪妃並長住王宮的王族子弟三千餘人,隨行大臣、各種文吏並眷屬家人近兩萬人,王室護衛鐵騎一萬六千。人多馬多車更多,亂哄哄鋪排開來,陣勢足足三十里長。時當夏日,午間要找樹林消暑歇息,暮色要靠水邊起炊造飯,每日竟只能行得三十餘里。
無論齊湣王一班君臣如何將逃亡認做移駕,職司護衛的禁軍大將卻是最明白不過的。如此行軍,燕軍若趕上來追殺,豈不活活一個屠場?然則車馬隊中冠蓋如雲,無論禁軍大將如何緊張督促,也抵不得齊湣王時不時便要歇息的王命。禁軍大將急得一身冷汗,徑直到王車前請令輕裝疾行。齊湣王卻立時沉下了臉:“天佑本王,燕軍何敢追殺?逍遙走去便是!”
三日之後,一班沒有車輛的王族子弟與嬪妃女眷侍女等,便累得無論如何走不動了。齊湣王見狀,立即下了一道詔令:“三千騎士改作步軍,馬匹讓於王族騎乘!”護軍大將驚訝莫名,飛馬從前軍趕來力爭:“臣啟我王:緊急之時,騎士如何能沒有戰馬?疲弱不堪者,可就近駐紮一座小城堡便是。”
“一派胡言!”齊湣王頓時大怒,“天霸大業,豈能沒有王室血脈?區區幾千兵卒,死何足惜!”大將鐵青著臉色默默走了,戰馬也讓出來了,可護衛將士們卻象霜打了一般蔫了下去,再也沒有了生龍活虎的禁軍氣象。
又走得三日,燕軍竟一直沒有追來,長長的隊伍便輕鬆起來。於是,王族子弟與大臣們便開始紛紛讚頌了。“齊王稟承天命,果然天霸之相!”“我王天威猶在,當真曠古第一王!”諸如此類的種種頌詞隨著亢奮的口舌瀰漫開來。齊湣王便聽得哈哈大笑:“乃得大縮,方可大盈。天意奧秘,豈是姬平樂毅所能窺視也!”
正在遍野頌揚之時,斥候飛馬車前:“稟報我王:已到衛國地界!”
齊湣王霍然站起四面觀望,見茫茫鉅野澤已在身後,濮陽城箭樓已經遙遙在望 ,不禁長吁一氣,精神頓時抖擻:“傳詔衛君:迎接王駕,讓出宮殿。本王要在衛國整頓兵馬,殺回齊國!” 王車旁的御書一臉惶恐道:“我大軍戰敗,大王應折節屈身,方可在衛國立足反攻。如此恐壞大事,願我王三思。”
“豈有此理!”齊湣王頓時不悅,傲慢矜持地一揮手,“小小衛國五等君爵,豈可與本王同日而語?毋得多言,作速傳詔!”
此時禁軍大將飛馬趕到:“稟報我王:衛君率領臣下出城迎來。”
齊湣王大笑:“衛嗣君尚知臣道,備好千鎰黃金賞賜!”
片刻之間,齊衛人馬便在濮陽郊野相遇。兩鬢白髮的衛君騎著一匹老馬,帶著一個百人騎隊、幾輛牛車與十多名臣子逶迤前來,老遠便住馬守侯在道邊。見齊國人馬紅壓壓湧來,衛君竟只是盯著齊湣王上下打量,絲毫沒有上前參拜之意。齊湣王臉色頓時便沉了下來,王車轔轔前出冷冷道:“衛嗣!不曉得附庸臣禮麼?”
衛嗣遙遙拱手道:“齊王過境,衛嗣以邦交古禮犒勞可也。窮弱小邦,唯能請齊王略解飢渴之苦,尚請鑑諒。”竟是不卑不亢,更沒有下馬。
“衛嗣大膽!”齊湣王暴怒大喝,“兩車水酒搪塞,本王乞丐麼?”
衛嗣淡淡一笑:“失國逃亡尚妄自尊大,齊國不亡,豈有天理?”
“好個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