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補差價。”
“那行,大哥,你現在給我差價錢,我給你訂一個標間。”導遊轉向許霜降,“姐,你呢?”
“我也補差價。”許霜降萬萬沒有心情和陌生人擠在一屋搭訕。
安排好房間,團客們紛紛拿上房卡往樓上湧。
“需要幫忙嗎?”謝驚蟄跨上了一階樓梯,回頭問道。
許霜降和他坐了一天車,幾乎沒有交談過,聞言驚詫,搖頭道:“不用,謝謝,我提得上去。”
謝驚蟄瞟了瞟她的大號行李箱,笑一笑便沒有再說。
許霜降等人上得差不多,樓梯變清靜了,她咬住牙關,一口氣把箱子提上三樓,這才長呼一口氣。謝驚蟄住她對門,門大敞著,可以看見他正在推窗換氣。許霜降進了屋,關了門,甚至掛上門鏈,這才轉身栽倒在床褥上。
外間走廊非常熱鬧。
“哎,你們房間有熱水嗎?我這間沒有。”
“哎,你們房間電視能看嗎?”
“哎,網路上得了嗎?我怎麼沒訊號?”
“哎,是六點才開飯吧?”
走廊經過一陣吵雜後安靜下來,沒有了那些高聲對答,沒有了頻繁的開關門聲,許霜降繼續和衣而臥,沒有絲毫心情去檢查房內設施。過不多時,她提箱子的右手胳膊隱隱酸脹,全身還有些冷。
許霜降踢蹬了靴子,只聽得鞋筒落地的咚咚兩聲,她也不去管,曲起了腿,整個人習慣性地拱成蝦米狀,隨手將雪白的被子翻卷到身上,整個人連外套一起縮在其中。
陳池和陸晴的臉交替出現在她閉緊的眼簾裡。屋中越靜,笑臉就越清晰。許霜降的腦子像臺燒錄機一樣,不依不饒地精細翻錄著昨天陳池和陸晴在顧家說笑的場景,梳理著每一處細節,情不自禁地挖掘他們潛藏其中的脈脈語態,全然顧不得自己的心被噬疼。
甚至,她開始逆推到除夕夜,陳池倚在床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說著話,指尖忙碌地給同事朋友傳送拜年祝福。那時候,他和陸晴一定互相說了新年快樂。
就在她眼皮底下,就在她身邊。
她和陳池在陳家過年的每一個除夕,陪著他家中父母吃飯,還帶飯後洗碗,那一水槽都裝不夠的碗,那一灶臺都鋪不夠的剩菜,那飛濺了一整天油點的瓷磚,全都是她的。她聽一半聯歡晚會,看一半聯歡晚會,最多被他拉著去外頭放幾響鞭炮。從不曾得過他一句新年快樂,只如一個會吃飯洗碗走路的擺設一樣。
那晚,空閒時他嘴角一直勾著笑意,盯著手機,看似很用心,字斟句酌,有來有往,不止一個回合吧。
越噬心,越揣磨,越揣摩,越噬心。
許霜降一路悶著頭顛簸輾轉,一刻不停頓,能走多遠就走多遠,現下到了終點,這一得空,妒意便席捲而來。她從來不知道,妒意原來可以這樣子,一點點都不肯放過,一點點都要計較。她毫不懷疑,事情要是能重來一遍,她在陳家的除夕團年飯上,會把陳池媽媽自釀的葡萄酒全部喝光,喝不光就指定要拿走,拿不上飛機她就坐機場邊喝邊倒,一滴都不會剩給陸晴。
媽媽夏天釀的,特地等著我們回來,留給我們喝。
這話說得多騙人,事實是,陸晴要拿走陳家的葡萄酒了。
今天,沒了她,陳池和陸晴互動起來更便利吧。
許霜降蒙著被,一動不動蜷著,很靜。但是在翻湧的思緒中,她的想像和推理縝密精確,層層深入,猶如給自己全身縛滿了荊條,棘刺根根扎入血肉,只差滿地打滾。
當她餓得被迫起身,以為她被折磨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拂開頭髮,卻發現原來只過去十來分鐘。
鋁合金窗框外,映出一坨山包,黛灰色,一條羊腸小道像細線一樣,依稀有間瓦房,安詳得如世外桃源。
許霜降愣愣望半晌,下床穿鞋,攏了頭髮,整整衣服,推門出屋,又像正常人一樣。
小街上,遊客三三兩兩結伴逛,想來也是在打發晚飯前的自由活動時間。在一家滿滿都是雜貨鋪氣息的小超市裡,許霜降買了一袋小麵包。
她把揹包反抱在胸前,走出店外,迫不及待地撕開塑膠紙,將那甜膩蓬鬆的麵包咬了一大口乾吞下去。一對情侶步態閒適,走在街上跟後花園散步似地,站得不攏,兩隻手卻老拉著,嘻嘻哈哈地在她面前晃來晃去。這是讓人跨欄呢,許霜降瞄了瞄,又咬一大口麵包,面無表情地快步繞過去,望向兩邊的仿古木樓。
窄窄的摺扇門裡,露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