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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正在疑惑,蘇秦便見一輛青銅軺車迎面而來,六尺傘蓋下站立一人,大紅披風,白玉高冠,身穿軟甲,腰懸吳鉤,一副大鬍鬚飄拂胸前,威猛瀟灑竟是盡在其身!蘇秦雖然目力不濟,卻也看得清爽,不禁高聲讚歎:“江東子弟多有才俊,好個人物!”黃歇哈哈大笑:“噢呀,武信君好眼力也!這是楚國大司馬屈原。屈兄,這是武信君,正在誇讚你呢。”軺車堪堪停穩,屈原肅然拱手做禮:“屈原見過武信君,見過兩位公子。”

蘇秦三人一齊還禮,相互致意。屈原恭敬下車,扶蘇秦上了自己軺車,然後跳上馭手座位,親自為蘇秦駕車居中前行。魏無忌周到細緻,早命隨行司馬帶開輜重車隊,整肅儀仗隊形,大張四國旌旗,隨後沓沓跟進。對面郊亭下已是樂聲大起,莊重悠揚而又委婉動聽。與黃歇並馬的魏無忌笑問:“這是《頌》、《雅》、《風》麼?”黃歇笑著搖頭:“噢呀,屈原兄是樂道大師,肯定是他選的樂曲了。這是楚樂,不入《詩》,一會兒問他便了。”

到得亭下,宴席已經擺好,蘇秦居中首座,屈原對面主位相陪,魏無忌、黃歇、趙勝、荊燕四案分列兩廂。黃歇笑道:“噢呀,這雲夢銀魚、蘭陵老酒,都是楚人口味,不知先生得慣否?”趙勝興致勃勃:“算你懵對了,先生不飲我趙酒,歷來只飲蘭陵酒。銀魚麼,天下美味,多多益善!”黃歇哈哈大笑:“噢呀,這可是屈原兄懵的,與我不相干了。”一片笑聲中,屈原起身舉爵道:“武信君身負天下興亡,歷經艱險,兼程南來。屈原與公子黃歇奉我王之命,專程迎候。今日郊宴,特為先生並諸位洗塵。來,我與公子,先敬先生並諸位一爵!”說罷,與已經站起的黃歇一飲而盡。蘇秦也舉爵起身:“多謝大司馬、黃歇公子,我等為楚國振興,幹此一爵!”“為楚國振興,幹!”魏無忌三人同聲響應,一飲而盡。

屈原笑道:“先生與諸位遠道而來,先請一睹楚樂楚舞如何?”

“噢呀,這可是屈原兄親自寫的歌兒了!”

蘇秦很想見識屈原的才華,自是欣然贊同。魏無忌、趙勝原是灑脫不羈的貴公子,聽說屈原親自寫的歌兒,更是齊聲叫好,倒只是荊燕微笑靜觀。屈原謙遜的笑笑:“楚人野歌不入《詩》,我略改幾個字罷了,先生諸位聽個新鮮而已。”說罷,向亭外樂師班頭便一揮手。但聽龐大的編鍾陣形中飄出曠遠的樂聲,亭下瞬間便是亙古無人的幽幽山谷!八名身著粗樸短裙的半裸山姑,在曠遠的樂曲中飄了出來,舞了起來,一名同樣是山姑裝扮的女歌師婉轉明亮的唱了起來:

今日何日兮 得遇君子共一舟明日何日兮 願偕君子四海遊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思君兮君不知君不知兮愁煞儂魂魄繞君兮到白頭到白頭兮何所求江水滄滄兮相知悠悠——

隨著一聲響遏行雲的高腔,滿場靜寂,餘音猶自繞樑,竟是久久不散!

“好!”蘇秦情不自禁的高聲讚歎:“樸實無華,情深意切,真正的庶民心聲!”魏無忌長吁一聲,彷彿剛剛從沉醉中醒來,恍然驚訝道:“素聞楚風雄健粗獷,山氣甚重,如何竟有如此本色動人之曲?”“對呀對呀,”趙勝迫不及待:“這首歌兒唱得人心裡酸楚,卻又美得人心醉。看看,荊燕兄都抹眼淚了!”屈原爽朗大笑:“楚地數千裡,隔山隔水便不通言語,風習民歌豈能一律?方才乃楚地吳歌,柔韌綿長天下無雙。楚歌更有射日舞,高誦九頭鳥之兇猛;山鬼舞,誦英靈魂魄生生不息。此等盡皆剛猛無匹,改日再請先生並諸位觀賞了。”蘇秦意味深長的一嘆:“大司馬所言無差,楚國山川廣袤,壑谷深邃,一朝振作,承擔天下重擔者,舍楚其誰也?”屈原目光炯炯的看著蘇秦:“楚國振作,也許便在今朝。郊宴之後,請先生到我府一敘,屈原尚有請教處。”“大司馬言請,蘇秦自當從命。”

郊宴禮罷,已是暮靄沉沉。蘇秦一行住進驛館,隨行的四國馬隊便在驛館外空地紮營。一切安排妥當,屈原已經派車馬衛士來請。蘇秦邀魏無忌、趙勝同往,二人一齊推卻,魏無忌笑道:“盟約確定後我等自當拜望屈原、黃歇。今日先生初談,涉及楚國利害,微妙處甚多,我等迴避為宜。”蘇秦見二人心中清白,便釋然一笑,也不多說,自帶著荊燕去了。屈原雖做了大司馬,卻依然住在自己原先的宅第。楚國原是地廣人稀,郢都又是新遷都城,城牆圈地甚廣,官署民居卻是疏疏落落,使人覺得空曠寂涼,遠不能與中原大都的繁華錦繡相比。屈原的府邸,便是一所庭院寬敞房屋卻很少的園林式府邸。說是園林,其實也就是一大片草地、幾片小樹林、一片小湖泊,粗簡之象絕不能與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