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子忒大!”當過戎右將軍的西弧低聲道:“一萬五對十萬?匪夷所思!”
“看看那邊。”曾經是車兵將領的白縉指著那列戰車笑道:“不要護衛大軍,五千步兵能擋住幾萬牛頭兵衝擊?有熱鬧看呢!”
只有不懂打仗的老甘龍臉色鐵青,一言不發。他覺得,今日這陣勢很是怪異!秦國新軍至少五萬,連同老軍加緊急徵召,湊集十萬大軍不是難事,為何今日只擺出了一萬五千新軍?有埋伏麼?還是去抄義渠國老窩了?大牛首啊大牛首,你可不能大意啊……
正在思忖間,突聞北方沉雷滾動連綿不絕,須臾之間,那道遠遠的青色山樑上便煙塵大起,一道黑線在煙塵下隱隱展開。隨著滾滾沉雷的逼近,煙塵變成了瀰漫的烏雲,將正午的太陽也遮蓋了!煙塵下的那道黑線越來越粗,終於變成了漫山遍野的人潮與山呼海嘯般的狂野吼叫。遠遠望去,遍野都是牛頭人身,遍野都是彎刀閃亮;當先的一大片野牛狂奔著,竟絲毫不比戰馬的速度遜色!野牛身上的騎士,也都頂著牛頭,赤膊揮舞著彎刀,一片狂野吶喊。大片的野牛後邊,一面血紅色的大纛旗在風中舒捲,隱隱可見旗面的牛頭和旗下的車隊、馱隊與大片紅衣赤膊的長髮女人;東西兩翼,則是漫無邊際的牛頭步兵,他們縱躍跳躥吶喊呼叫,彷彿無數的山猴一般,竟一點兒不比當先的野牛陣落後多少;最後邊,則是潮水般的“農獵兵”,他們扛著斧頭、鐵耒、鋤頭、柴刀、木棍等各式各樣的兵器,趕著馬車(牛神是不能拉車的),呼嘯吶喊著追趕著前邊的大軍,竟是將無邊的原野淹沒得昏黃!
南面的秦軍大陣卻是靜如山嶽,肅殺無聲,唯聞戰旗的獵獵風動。
堪堪將近兩箭之地,只聽義渠大纛旗下一聲大吼:“牛神在上,停——!”轟轟隆隆的牛群竟在驟然間放慢了狂野的賓士,湧動磨蹭到大約一箭之地,便緩緩的停了下來。前方的野牛騎士陣轟隆分開,中間便湧出了那面大纛旗和騎在一頭怪牛身上的大牛首,花白的長髮散亂的披在肩上,手中一杆鋥亮閃光的長大銅刀揚起,突然沙啞的大笑起來:“嗨——!我說老秦,就你這一疙瘩兵娃子,想擋住牛神財路麼?啊——!”
“請問大牛首——”一個聲音從高高的雲車傳來,分明還帶著笑意:“你的牛頭兵,列好陣勢了麼——?”
大牛首驚訝的抬頭望去:“你是誰?要和牛神比試陣法?牛神打仗,只說殺法!”
“我,只是秦軍一員偏將而已。”雲車上的將軍高聲道:“和你比陣,你這牛頭兵配麼?你大牛首聽仔細了:大秦國君在此,義渠投降,遷入關中,還來得及!否則,我這萬餘秦軍就與你野戰一場,只比殺法!”
“啊哈哈哈哈哈!”大牛首仰天大笑:“遷入關中?嬴駟碎崽子想得美!牛神偏要殺光秦人,報我義渠血海深仇!”說完大銅刀一舉:“牛神在上——!兵娃子殺啊——!”嗚嗚嗚的牛角號聲便淒厲的四面吹起,轟轟隆隆的野牛與漫山遍野的牛頭人身兵便吶喊著潮水般漫卷而來!
司馬錯在雲車上看得特別清楚,令旗一劈,一百面牛皮大鼓雷鳴般響起!中央的步兵大陣巋然不動,待野牛陣衝到五六十步的半箭之地,一片尖利的號角響遏行雲!鐵盾後的弓弩手“唰!”的站起,長箭便如暴雨般射向野牛兵。秦軍強弩,都是特備的專門射穿皮革甲冑的長簇箭,野牛目標極大,箭箭沒有虛發,野牛陣頓時“哞哞”慘吼,不是轟隆倒地,便是瘋狂回躥!秦軍射手訓練有素,每千人一個大弧形,共是五層,一層射出便立即蹲身,後排續射,如此波浪起伏般銜接得毫髮無差,長箭便暴雨般澆了過去!野牛陣被持續密集的箭雨始終逼在一箭之外,嗷嗷狂叫著硬是無法靠近。片刻之間,五六千頭的野牛陣便大亂起來,自相踐踏,向四面山野瘋狂奔竄!
在強弩擋住野牛陣的同時,司馬錯兩面令旗同時東西一劈,第二通戰鼓再起!東西原野上,兩個騎兵大三角便呼嘯殺出,卷向野牛陣後面的牛頭步兵。這是司馬錯謀劃的特殊戰法——強弩硬弓對野牛,鐵甲騎士對步兵。義渠國狂妄驕橫,仗恃的就是他們那防無可防的幾千頭野牛,戰馬騎士與野牛兵正面衝鋒對陣,驟然間還真是難分高下。一顛倒就大不一樣,野牛陣在秦國銳士的強弓硬弩面前毫無衝擊能力,散漫成習的牛頭步兵則根本不懂“結陣抗騎”的戰法,只是狂呼亂吼的盲目拼殺,一時間分明成了秦軍鐵騎的劈殺活人靶!堪堪半個時辰,一兩萬牛頭步兵便銳減大半,吼叫著向來路逃去。
便在此時,司馬錯一擺令旗,身邊三丈高的大纛旗便大幅度的東西擺動。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