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春發燒的次數明顯增多了,而且時間也持續的變長了,面色蒼白,渾身無力。
四春連院子都不想出去了。
肝脾位置壓痛明顯,就連骨頭縫裡,都像螞蟻盜的一樣,疼痛難忍。
四春每天夜裡很難入睡,即便睡熟了,也會在夢中被疼醒。
這一切痛苦,她默默忍受著!從來不肯和栓柱說。但每天晚上,她一睡著,就會忍不住的呻吟。
雖然她不說,栓柱也知道,她正在痛苦的深淵裡掙扎。
栓柱心如刀絞,又無可奈何,如果自己能代替她,他會毫不猶豫的把她的痛苦加在自己身上。
拴柱用村委會的電話,給餘生打了電話,電話那頭,餘生長時間的沉默,最後說:“爸爸,生死是自然界的法則,我們無能為力,現在只能用點止痛藥,緩解她的痛苦!”
栓柱默默的放下電話,雖然兒子表現的很平常,但拴柱從他稍重的鼻音裡還是聽出了兒子的哽咽。
雖然早有精神準備,等到真正到來的那一天
,栓柱還是覺得手足無措。
第二天,餘生就風塵僕僕的回來了。
四春強打精神爬起來,一個勁的問她的小孫子,餘生知道母親是想孩子了,只是自己亂了心緒,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娘,孩子在姥姥家,過幾天,十月一放假,我和小柯就帶他回來看你。”
四春咧嘴一笑,嘴唇乾的出了血!
餘生再也忍不住,抱住母親哭起來:“媽媽,別離開我們!”
“傻孩子!”四春輕拍兒子的肩膀:“父母不能跟一輩子,總有離開你的那天,兒子,一定要對小柯好,只有她,才能陪伴你一生啊!”
拉著兒子的手,四春說:“你那麼忙,看看就回去吧,我沒事,死不了,等到十一放假,再回來吧!”
四春在心裡默默數了一下,離十月一還有不到一個月,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到那時候。
當疼痛襲來的時候,她努力咬緊牙關,但額頭上的汗水還是出賣了她。
餘生扶著母親慢慢倒下,給她倒了水,喂她吃了一粒止痛藥。
餘生待了兩天,不得不回去上班,臨走的時候,餘生抓住大哥和二哥的手說:“娘就拜託兩個哥哥多照顧了,娘一輩子在我身上操的心最多,可我照顧她的卻最少!”
光祖和光宗一人拉著餘生的一隻手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也是身不由己,工作重要,家裡有我們呢!我們哥倆有功夫,就多陪陪娘,你回去吧!”
光祖最後對餘生說:“娘還有一樁心事未了,她其實一直想和爸辦個婚禮,礙於我和光宗打心眼裡不願意,所以這麼多年,她也沒說出口!”
光宗見大哥流了眼淚,接過話茬說:“我和大哥一直以為,我爹和咱娘是原配,雖然她們法律上是離婚了,但在兒女的心裡,還是我們的親爹孃。我爹死的時候,我們哥倆死活不同意他和大姐,二姐的親孃併骨,也是這個意思!”
長嘆了一口氣,光宗說:“咱娘知道我們哥倆的心思
,所以她一直沒提過這個茬!我和大哥太自私了,現在娘已經這個樣了,在她臨死之前,一家人團圓的,就把她這個夢圓了吧!”
哥三個抱在一起,眼淚打溼了彼此的衣襟。
二十天以後,四春連一口飯都很難嚥不下去了!
傍晚的時候,看見兒女們都先後回了家。孩子們白天幾個人輪流在這陪著,晚上還是要回去的。
看見兒女走了,四春吃力的爬起來,半靠在牆上,拉著栓柱的手說:“栓柱,我這次真不能陪你了,我要走了!”
四春淚眼迷離,眼前的栓柱一片模糊:“人老了,膽子小了,年輕的時候,我一個人不害怕,現在我怕了,那邊從來沒去過,也不知道到底啥樣子!”
拴柱坐在炕上,讓四春靠在自己懷裡,這樣比靠在牆上舒服一些。
他握住四春的手,明顯感覺出她的顫抖。栓柱說:“別怕,到哪我都陪著你,四春,你別再想丟下我!那邊我也不熟,你丟下我,讓我到哪裡去找你呢?”
栓柱低下頭,把自己的臉挨著四春的頭頂上:“我不想再找你十年!你知道嗎?十年我經歷多少次絕望嗎?”
栓柱的眼淚順著四春的額頭滴落在她的臉上,流過她的唇角,四春覺得一陣苦澀由嘴角直接滲進心裡。
她閉上眼,任由淚水劃過臉頰,一滴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