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曰:
鳳兮鳳兮從凰棲,得託孳尾永為妃。交情通體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予悲!
相如之臨邛,侍從車騎,雍容閒雅甚都。及飲卓氏,弄琴,文君竊從戶窺之,心悅而好之,恐不得當也。既罷,相如乃使人重賜文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與馳歸。家居徒四壁立。卓王孫大怒曰:“女至不才,我不忍殺,不分一錢也!”人或謂王孫,王孫終不聽。相如貧居愁憊,以所著鷫鸘裘,就市人楊呂貰酒,與文君為歡。既而文君拘頸而泣曰:“我平生富足,今乃以衣裘貰酒。”遂相與俱如臨邛,盡賣其車騎,買一酒舍沽酒,而令文君當壚。相如身自著犢鼻褌,與保傭雜作,滌器於市中。卓王孫聞而恥之,為杜門不出。昆弟諸公更謂王孫曰:“有一男兩女,所不足者非財也。今文君已失身於司馬長卿,長卿故倦遊,雖貧,其人才足依也。且又令客,獨奈何相辱如此!”卓王孫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錢百萬,及其嫁時衣被財物。文君乃復與相如歸成都,買田宅,為富人。
居久之,天子讀《子虛賦》,聞司馬相如所作,乃召為郎。數歲,天子欲通西南夷,拜相如為中郎將,建節往。至蜀,蜀太守以下郊迎,縣令負弩矢先驅,蜀人榮之。於是卓王孫喟然而嘆,自以為使女尚長卿晚,而厚分其女財,與男等。後相如以病免,歸茂陵卒。文君為誄雲:
磋磋夫子兮亶通儒,少好學兮綜群書。縱橫劍技兮英敏有譽,尚慕往哲兮更名相如。落魄遠遊兮賦《子虛》,畢爾壯志兮駟馬高車。憶初好兮雍容孔都,憐才仰德兮琴心兩娛。永託為妃兮不恥當壚,平生淺促兮命也難扶。長夜思君兮形影孤,步中庭兮霜草枯。雁鳴哀哀兮吾將安如,仰天太息兮抑鬱不舒。訴此悽惻兮疇忍聽予,泉穴可從兮願捐其軀。
妻者,齊也。或德或才或貌,必相配而後為齊。相如不遇文君,則綠綺之弦可廢;文君不遇相如,兩頰芙蓉,後世亦誰復有傳者。是婦是夫,千秋佳偶。風流放誕,豈足病乎!今之蓬州,唐謂之相如縣,迄今有相如祠。相如之取重後代若此,彼風流放誕者得乎哉。
長卿氏曰:“文君之為人,放誕風流也。女不俠,不豪;俠不放誕風流,不豪;放誕風流不眉色姣好,不豪;姣好放誕,所奔非相如,亦不豪;奔相加不家徒四壁,亦不豪;家徒四壁,不親當壚,相如與傭保雜作,滌器於市,亦不豪;親當壚,相如滌器,不得僮百人,錢百萬,太守郊迎,縣令負弩,卓王孫、臨邛富人皆傴僂門下,亦不豪。此所以為放誕風流也。文君以身殉相如,相如亦以身殉文君,一琴一誄,已足千古。《美人賦》、《白頭吟》,蛇足矣。”
陸式齋(名容,字文量)少年風儀。天順三年,應試南京。館人有女善吹簫,夜奔公寢。公紿以疾,與期後夜。女退,遂作詩云:
風清月白夜窗虛,有女來窺笑讀書。
欲把琴心通一語,十年前已薄相如。
遲明,託故遷去。是秋領鄉薦,年二十四。此女不亦放誕風流乎!然司馬長卿則可,式齋則不可。何也?文君寡,相如未娶。侍者通殷勤時,固已定百年之期矣。若館人女不然,式齋將何以結其局?故曰不可。
☆紅拂妓
楊素守西京日,李靖以布衣獻策,素踞床而見。靖長揖曰:“天下方亂,英雄競起。公為重臣,須以收羅豪傑為心,不宜踞見賓客。”素斂容謝之。時妓妾羅列,內有執紅拂者,有殊色,獨目靖。靖既去,而執拂者臨軒指吏曰:“問去者處士第幾?住何處?”靖具以對。妓誦而去。靖歸逆旅,其夜五更初,忽聞叩門而聲低者。靖啟視,則紫衣紗帽人,杖一囊。問之,曰:“楊家紅拂妓也。”延入,脫衣去帽,遽向靖拜。靖驚答之,再扣來意。曰:“妾侍楊司空久,閱天下之人多矣,無如公者。故來相就耳。”靖曰:“如司空何?”曰:“彼尸居餘氣,不足畏也。諸妓知其無成,去者甚眾矣。彼亦不甚逐也。計之詳矣,幸無疑焉。”問其姓,曰:“張。”問其伯仲之次,曰:“最長。”觀其肌膚,形狀,言詞,氣語,真天人也。靖不自意獲之,愈喜愈懼,萬慮不安,而窺戶者無停履。數日,亦聞追討之聲,意亦非峻,乃雄服乘馬排闥而去。
紅拂一見便識衛公,又算定越公無能為,然後相從,是大有斟酌人。或曰:“紅拂既有殊色,必膺特眷,萬一追討甚急,將如何?”餘曰:“衛公,智人也,計之熟矣。布衣長揖,責以踞見賓客,越公遂斂容謝之。越公能受言者也。設追討相及,靖必挺身往見,不過費一席話耳。越公豈以婦人故而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