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屋裡還有夠吃二、三天的黑麵包。他不得不停止畫模特兒,這使他受到了挫折。
“西恩,”他說,“在月底前,我恐怕沒法再請你做模特兒了。”
“怎麼啦?”
“錢沒有了。”
“你是說沒錢給我?”
“對。”
“我沒事可做。我反正來就是了。”
“但是你必須掙錢,西恩。”
“我能弄到一點。”
“如果你整天在這兒,那麼就無法再洗衣服了。”
“……嗯……別擔心……我能弄到一點。”
他讓她再來三天,直到麵包全吃光。到月底還有一個星期。他告訴西思,將上阿姆斯特丹去看望他的叔叔,回來後會到她家去看她的。他在工作室裡幹了三天的臨摹,光喝水,沒有感到太癇苦。第三天下午,他到德·博克家去,希望能嚐到茶和蛋糕。
“喂,老朋友,”德·博克站在畫架前說,“請隨便坐。我要一直畫到別人約我吃飯的時間為止。桌上有幾本雜誌。請仔細看看吧。”
但是沒有一句話提到條。
他知道莫夫不會見他,而他羞於向葉特求助。他寧願餓死,也不想求特斯蒂格,自從後者在莫夫面前說了他壞話之後。不論他是多麼絕望,他從來沒有想到在自己的手藝之外,可以另找別的手藝來掙幾個法郎。他的老仇人——熱病又發作了,他的膝蓋生了關節炎,只得躺在床上。儘管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仍然盼望泰奧的一百法郎能提早幾天寄來的奇蹟出現。泰奧要到月初才領薪水。
克里斯廷在第五天下午沒有敲門就走了進來。文森特睡著了。她彎身站在他旁邊,看著他臉上的皺紋、紅鬍鬚下面的蒼白面板和羊皮紙股的乾裂嘴唇。她把手輕輕地放在他的額上,摸到有熱度。她檢視平時放食物的架子。上面連一粒乾的黑麵包屑或一顆咖啡豆也沒有。她走出去。
大約一小時後,文森特開始夢見在埃頓母親的廚房裡,看到她常常為他燒煮的豆。他醒來,發覺克里斯廷在爐子上的鍋裡攪拌東西。
“西思,”他說。
她走到床邊,把涼涼的手放在他的臉頰上,紅鬍鬚沸燙。“別再驕傲了,”她說。“別再扯謊吧。如果我們窮,不是我們的過錯。我們應該互相幫助。我們在酒窖裡相遇的第一個晚上,你不是幫了我的忙嗎?”
“西思,”他說。
“現在你躺著。我回家拿了點土豆和菜豆來。都是現成的。”
她在盆子裡把土豆搗碎,旁邊放點綠色的菜豆,坐在床上喂他吃。“既然你錢不夠,為什麼還要每天給我呢?要是你捱餓,太不好了。”
在泰奧的錢寄到之前,他只能忍受困苦,即使是幾個星期也只能如此。出乎意外的慈善使他受不了。他決定去看特斯蒂格。克里斯廷把他的襯衫洗乾淨,但沒有熨斗把它燙平。第二天早晨,她給他一點麵包和咖啡當早飯。他出發向普拉茨廣場走去。汙泥斑駁的靴子有一隻後跟已經脫落,褲子打過補釘,骯髒不堪。泰奧的上衣太小。一隻舊領結歪斜在頭頸的左邊n頭上戴一頂外國派的軟帽,沒有人知道他是從什麼地方憑他少有的天才弄來的。
他沿著雷伊恩火車站的鐵軌走去,繞過樹林的邊緣和開往斯赫維寧根的蒸汽車的車站,朝市中心走去。微弱的陽光使他感覺到自己的貧血症。他在一家商店的玻璃櫥窗裡看到了自己。他在一個難得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的機會中,象海牙人看到他一樣地看到了自己:一個齷齷齪齪、激進退遇的流浪漢,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沒有人想收留他,病魔纏身,身體虛弱,舉止粗魯,窮愁潦倒。
只有最華貴的店鋪才有可能在普拉茨廣場開張營業。文森特害怕冒險進入這個三角形廣場。他以前從來沒有認識到,他和普拉茨廣場竟然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古皮爾公司的職員們正在打掃。他們帶著毫不掩飾的好奇心凝視著他。這個人的家族控制著歐洲的藝術世界。為什麼他卻如此叫人發嘔地走來走去呢?
特斯蒂格坐在樓上辦公室的書桌前。他正用一把握柄鑲嵌玉石的裁紙刀開拆信封。他注意到文森特的低於眉毛水平線的兩隻圓圓的小耳朵;卵形的臉八顆部開始瘦削下去,在結實的下巴處變乎凸出;頭髮乎整地覆在左眼上方的頭頂上;一雙又綠又藍的眼睛,探索地盯住他,但並未表明什麼意向;埋在鬍鬚中的豐滿的紅紅的嘴,被鬍鬚弄得益發紅了。他簡直弄不清楚,文森特的臉和頭是醜呢還是美。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