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滴滴答……”金髮碧眼的英國電報軍官正全神貫注的拍發電報聯絡碼。
一名來自安徽巡撫衙門的文案師爺在炮艦管帶的陪同下站在電報機前,手裡拿著一封由安徽巡撫朱家保親自擬定的電報,藉助一名翻譯,向電報員口述著電報內容,由那名電報員將其譯成專用密碼,然後再由發報員將其拍發出去。
“罪臣朱家保叩首以奏。國家多事之秋,宵小跳梁賣乖,前日深夜,駐於安慶城外馬山之新軍一部突然譁變,悍然炮轟城門,一炮即將北門炸碎,叛軍裹挾數千之眾蜂擁入城,奪佔火藥庫,並於庫前放列大炮,轟擊城內各軍營壘,巨彈於城內橫飛,闔城軍民玉石不分,臣之衙署也被炸碎,官錢局、督練公所等處衙門亦遭叛軍火焚,俱化為灰燼。
罪臣率兵與之鏖戰多時,怎奈後援不濟,彈藥又失,軍心動搖,戰至次日終告不支,罪臣身被二創,不得已於次日天亮撤出安慶,奪舟過江,於長江南岸設立江南大營,與叛軍隔江對峙,嗣知會水師提督陳從周率炮船扼守江面,焚江邊大小民船數千百艘,以阻扼叛軍渡江之念,並派幹員潛過江北,提調江北殘軍,然江北諸軍勢單力薄,昨日已被叛軍擊破,或死或散,竟無一卒過得長江南來,安慶兩岸一時大震,會黨蠢蠢欲動,紳民人心惶惶,罪臣江南大營也險被牽動潰散,幸賴罪臣坐鎮營中,方未盡散。
值此鉅變,罪臣自知國家法度,自不敢諱言有失職守之處,無奈叛軍已將城內城外之電杆拔除一盡,電報不通,未能及時上奏,延至今日,方從英國水師借來無線電報機一部,設於炮船之上,藉助外船轉發,茲將此事前後經過及臣之處置略述如下:
罪臣自知處置失當,難辭其咎,本欲一死以盡王事,然念及朝廷重託,唯有戴罪於此,聽憑朝廷發落。
目下情形,除調派馬隊星夜兼程,會剿叛軍之外,最緊要之處莫過於加派水師炮艦,以巨炮轟擊城內叛軍,然此事關係重大,安慶城中商民雜居,又有洋人商館,罪臣未敢下令轟城,萬一誤傷城內紳商士民,罪臣不惟愧對皇恩,他日若是凱旋班師,更且無顏以對江東父老。另,太湖秋操新軍戰力可觀,似應速調安慶,夾擊叛軍。
何去何從,唯奉明旨辦理。
罪臣朱家保。養。”
很快,安徽巡撫朱家保拍發的“養電”便由無線電報傳送出去,作為安慶新軍起義的最有力的直接證據傳到了大清帝國的紫禁城裡,然後,又透過若干不同的渠道迅速傳遍整個北京城的大街小巷,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販夫走卒,都知道了南方那個城市所發生的事情,前兩天的傳聞已變成了事實,安慶光復的訊息猶如一聲驚雷,轟然炸響,打亂了所有人的正常生活。
這個死水一般的古老帝國終於又出現了一絲微瀾,各色人等都將目光紛紛投向南方,急切的想知道這場變亂會發展到何種程度,以及它將對自己的命運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無論人們願不願意承認,一個革命的時代到來了。
第014章 兵變黃泥港(上)
“啪!啪!啪!啪!啪!”
隨著五聲清脆的槍響,籠罩在夜幕下的黃泥港鎮又陷入了一片混亂,群治學社的革命者們按照與趙北的約定,準時發動了起義。
“同志們!弟兄們!滿清無道,禍國殃民!我等漢家兒郎,堂堂七尺之軀,怎可再受旗人壓榨?滿清竊我神器,奴我同胞,甘做洋人走狗,放眼天下,如今何處不是哀鴻遍野?誰家不是妻離子散?哪個不是飢寒交迫?”
楊王鵬站在一輛兩輪輜重車上,一手持槍,一手舉著火把,對著眼前那一片黑壓壓的起義士兵慷慨激昂,他的身後,站著他的同志,神情肅穆,人人臉上寫著“堅毅”,火把的光亮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大家說,我們該怎麼辦?”楊王鵬大聲問道。
不等旁人介面,站在車邊的田勁夫就走上一步,大聲應道:“當然是革命!除了革命,咱們沒別的路可走了!”作為趙北派來的“聯絡員”,他並不介意再充當一回“運動員”的角色,和他一樣領著任務的還有十幾個安慶軍官,都已趁著夜幕掩護混進了各個營壘。
“革命!”隊官潘康時喊道。
“革命!”
“革命!”
士兵們也跟著高喊,手中的步槍高高舉起,一起一落,槍尖上的刺刀閃著寒光。
“啪!啪!”
“砰!砰!”
遠處,傳來一陣零星的槍聲,片刻之後,這槍聲便炒豆般的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