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一人朗聲答道:“孫都司在此。”
湯思退分明聽出,那並不是孫都司的聲音,驚惶不安之下,焦聲問道:“來者何人?”
那人自殿外的黑暗中步入殿內,笑問道:“湯丞相,你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
湯思退望向那人,但見他姿態英偉,身長八尺,一頭白髮勝雪,滿面風塵僕僕,手裡拎著一個黃綾包袱,正是前日便已掛印歸鄉的虞允文。
湯思退驚道:“虞大人?你不是已經辭官歸鄉,此時此刻怎麼在此出現?”
虞允文大笑道:“聖上和三公子早已料到你必有異心。朝中諸臣,以不才虞某最為你所忌憚,你處心積慮彈劾虞某,便是想將虞某逐出京師,虞某一去,你再無掣肘,定會急著催發奸計,恨不得馬上便篡位登基。聖上索性將計就計,順著你的意思,奪去虞某的權力,將刑部交與你手,顯現對你的絕對信任,虞某則佯裝受辱不過,掛印辭官,離京返鄉。你自以為得計,以為皇上對你並無絲毫懷疑,也決不會對你的謀反之舉有任何提防。以你的周密佈置,再加上出其不意,你一定以為皇位你是坐定了,偏偏你麻痺大意之下,犯下兵法大忌,知己而不知彼。聖上則雄踞北極,不動聲色間,將你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你本是輔國之臣,深受太上皇與聖上寵幸,偏欲挾奸邪之心,行篡奪之事,先輸一個義字;當朝聖上,仁政愛民,四海歸心,大宋江山,上獲佑於天,下擁戴於民,你逆天而行,違民而動,再輸一個道字;你的計劃本一切順利,直到橫空殺出一個,打亂了你通盤部署,又輸一個運字;你知己而不能知彼,以為可以欺瞞聖上,為所欲為,又輸一個智字。如此一來,你焉能不敗?你方才喚孫都司進殿聽命,孫都司來也。”
虞允文將手中的黃色綾綢包裹信手一扔,正好落在湯思退的懷裡。湯思退顫抖的手戰戰兢兢地去解包裹上的結,解了好幾次才解開。一個怒目圓睜、齜牙咧嘴的人頭在包裹裡惡狠狠地瞪著他,正是他苦盼多年的最後救星——禁軍統領孫都司。湯思退嚇了一大跳,像捱了一鞭子似的猛地從龍椅上跳起,人頭隨之跌落在地上,慢慢地滾下臺階,最後停在紫宸殿的正中央。
虞允文道:“湯丞相,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
湯思退冷笑道:“江池、荊湖、淮西、鎮江四大軍事重鎮守將早已與老夫有約在先,一旦老夫事有未遂,便即起兵向京城進發。在他們身後,則是金兵的滾滾洪流。試問各位,該如何抵擋?”
虞允文道:“不勞湯丞相費心。虞某此次離開京城,一是惑你耳目,二是身帶聖上信符與密札,火速奔赴江池、荊湖、淮西、鎮江這抗金四鎮,出其不意,格殺四位守將,令副將代之,再出天子告示以安軍心。金兵倘敢來犯,四鎮必三軍用命,殺金兵個有來無回。”
湯思退道:“僅兩天時間,就算你有千里馬為坐騎,也根本不可能來得及把四大重鎮都造訪一遍,你定是在撒謊。”
虞允文微微一笑,道:“幸好我不是騎馬,而是飛過去的。”
“你怎麼飛?”
“三公子養有兩隻仙鶴,大可載人,千里之遠,幾個時辰便可抵達。兩天時間,造訪四大重鎮,時間充裕得很。”
湯思退怒視三公子,眼中有火在燒。他殫精竭慮,自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全毀在這一個年輕人手中,他安得不怒?然而,他的憤怒一閃即逝。他低下頭顱,老態盡顯,肥胖的身軀喘息不已。
孝宗道:“叛賊湯思退,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湯思退低下頭去,道:“事已至此,老夫無話可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夫知罪。”
高曼高公公忽然從背後抬起一腳,把年邁的湯思退踹倒在地,再追過去在他身上接連狠狠地踢了數腳,口中叫道:“叛國奸賊湯思退,人人得而誅之,我今天就要替皇上取你狗命。”說著,他舉起手中的匕首就要將湯思退結果。
孝宗惱怒地道:“高曼,住手。”
高公公止住匕首,道:“皇上,湯思退這狗賊蓄意謀反、纂朝奪位,罪該萬死,小的殺了他,是為皇上您分憂啊。”
孝宗厲聲道:“你這個閹人,朕一向待你不薄,你居然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到了現在,你不僅不肯伏首認罪,還想假冒忠良,矇蔽本皇。”高公公扔掉匕首,跪倒在地,叩頭如搗蒜,道:“小的罪該萬死,悔不該錯聽湯思退老匹夫的煽動。皇上開恩,念在小的從小就跟隨在皇上身邊的情分上,饒小的一條狗命。”他叩起頭來一點也不惜力,把臉都叩扁了,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