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發生這麼多事,你險些喪命,回府還能理清思路,注意到這個問題,自是你的本事。”老爺子心情大快,“雲家的當家主母,自當如你般膽大心細,處變不驚,且能隨機應變,思慮周詳。”
被老爺子這樣誇,我還真有些受不起。我的臉紅了紅,思慮道:“爺爺,這筆錢我已經答應了借給太后,如果你不想給,以什麼理由拒絕呢?”
“誰說我不錯她?”老爺子笑了笑,“不過是拖幾日,讓朝堂的局勢更亂一些,也讓我看到這次江南鹽禍能達到多在的效果。”
我有些不解,老爺子心情好,也有了耐心解釋:“這些年我苦心經營,超越先祖,將雲家的家業滲透到全國各地,別人都以為雲家是為了賺更多的錢,可是葉丫頭,你知道爺爺真正的用意嗎?”
老爺子這話大有深意,我低頭思索起來。雲家的生意除了礦業,漕運,織造,還有開遍全國的米行,酒樓,當鋪。甚至我以前存錢的“聚寶錢莊”雲家也佔有一半以上的股份。從老爺子這次能操縱江南鹽禍一事來看,只怕雲家的勢力還滲透到了其它的行業,這些操縱著民生大計的生意,是國家命脈。自古以來的皇帝提防士族,也忌彈著鉅富大賈,借“囤貨居奇,禍害百姓”為名。將商人排在了“士農工商”之末。冠以“奸”名,賦予“賤”籍,就是怕商人坐大,因為對皇帝來說,商人既是讓國家昌盛繁榮可或缺的助力,又是極有可能擾亂國家秩序的隱患,商人也同士族一樣讀書識字,但商人比士族更聰明靈活,更精於算計,且深諸進退之道,一理掌握國家的命脈,即成統治者臥榻之虎,所以大多數鉅商都成了統治者養肥再宰的豬。而云家既是士族又是商家,比純粹的商人佔盡更多先機,老爺子又精明過人。更懂進退和謀算,才變成了連朝廷都要忌憚的悍虎。此次的江南鹽禍,已讓南方動盪,朝廷頭疼,而對雲家來說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如果雲家操縱的產業全部亂了行市,天下起碼亂上五年,我現在才真正明白,以前富大康對我說“永樂侯跺跺腳,這天下都要震的。”是絕無半分虛假。
“財富對個人和國家的作用,人人都清楊。可財富過於集中給個人和國家造成的後果,卻非遠見卓識者不能曉得。”我望著老爺子,緩緩道:“亂國亂民亂天下!”
我有些明白雲家不爭天下的原因,雲家的財富可亂天下,卻不能安天下。老爺子說得通俗,我們孤兒寡母守不住,因為雲家沒有忠於家族的兵權襄助,得了天下也會轉瞬即失。沒有一個上位者可以容忍他手下有兵權,金錢兩手抓的臣子,相對於商人對皇權的隱形威脅,來自兵權的威脅則是赤裸裸和血腥震懾的,且兵權的權力往往系之一人,上位者除一人即呆讓其整個家族毫無保障,而財富集中的威脅是潛伏的,緩慢的,即便除去一人一族,其數十數百年經營出來的根深蒂固的影響力,仍然會撼動整個國家的行市。經濟侵略,永遠比其他侵略來得更為深遠和徹底。我到現在才由衷地佩服當年雲家先祖的遠見,在斂權和斂財中,選擇了後者,才得保雲家這百餘年的平安,即使如今這平安也顯得有些搖搖欲墜。雲家一直都是皇帝打擊的目標,景王這次發難,不管最後是誰成功,財雄勢大的雲家勢必將成為上位者的下一個犧牲品。老爺子操縱此次鹽禍,既是試探也是示警,看雲家財富對天下的影響力到了何種程度,即使以後朝廷查出與雲家有關,也不敢輕舉妄動。
“丫頭……”老爺子抓住我的手,眼睛親切得發亮,“你能想明白這個,雲家真是後繼有人了。”
“爺爺,葉兒至今才明白爺爺的苦心,真是愚笨。”我見老爺子這麼激動,眼中亦是一熱。之前我受了點委屈就想著帶著諾兒遠離是非,卻不知道我們早就已經是是非圈中人。我是雲崢的妻子,永樂侯府的少夫人,世子的母親。我和諾兒的命運,早已和雲家密不可分,既然我享受著雲家帶給我們的尊貴地位,富貴榮華,錦衣玉食,就得擔起家族興亡和延續的責任。老爺了為了雲家,如此長遠綢繆,煞費苦心,我實在不該與他錙銖必較地鬥氣。
想通了這個,對朝堂和雲家又有了些全新的認識。從老爺子處理對待景王和先帝仇恨的態度上,我也學到了不用事事親為緊逼不放,而應把目光放得更長遠,以對自己最有利,最省力的方式,徹底消滅敵人。至於皇帝,我心中微微一嘆,希望命運垂憐,不要把我和他推到對立的位置上,我永不想和他那樣聰明到可怕的人成為敵人。
第46章 公主
次日,宮中傳來太后懿旨,宣我進宮。
我琢磨著大概是為了那筆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