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跑到小童面前站住,一本正經道:“言弟,孃親說該唸書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孤陋寡聞,愚蒙等誚。謂語助者,焉哉乎也!”
小童不等女娃說完,便自顧自地背誦起來,女娃趕緊展開書籍,封面上赫然是三個筆力雄健的正楷:“千字文”!這女娃一面狐疑地盯著小童,一面循著他的聲音與書籍對照,不待小童背完,便把兩隻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圓!
“不可能!”女娃躬下身子,揪住小童的衣襟就是一陣掏摸,“你肯定藏了小紙條,交出來!”
小童一陣手忙腳亂,將女娃的雙手拍開,滿臉心有餘悸:“姐,你的手好涼!”
“休想矇混過關!自己拿出來,姐姐答應不告訴孃親!”
“千字文而已,我看一遍就盡數記下了,以前不過裝作不懂,免得有人不高興……”
“好你個小言!”女娃大惱,叉腰瞪眼道,“怎的現在不裝了?”
“小弟今日心神不寧,總覺得好似有誰在看著我。”小童抬頭,摸摸頭頂小辮,一副疑惑地樣子。
女娃也抬起眼來看,卻只見屋簷下那兩隻燕子懶洋洋地擠成一團,閉眼對著院中雨簾一點頭,又一點頭……
小院半空,許聽潮等二十餘人早已隱藏窺視了大半個時辰,許沂和瑤琴哭得梨花帶雨,餘者卻盡都面色古怪。想當年一同入門的天才師兄/弟,竟然變成這般模樣,委實令人發噱。安期揚徑直哈哈大笑出聲,郭雄獅鐵黑虎也跟著咧嘴,踏浪更是直接,將秦楚捉了來,扯散發髻,順手紮了個沖天辮!
秦楚雖然得傳太虛衍光錄,奈何時日太短,如何鬥得過踏浪這無良老妖怪,直把一張連憋得通紅似血,拼死掙開束縛,將頭上衝天辮撓散!安期揚師徒更是笑聲如雷,東倒西歪,一眾女修也忽然失了同情心,紛紛掩嘴嬉笑,只有秦煙心疼自家弟弟,眼紅紅地將他披散的頭髮重新束起。
當年在定胡城,這女子還一口在許聽潮手上留了兩派通紅的牙印,這數十年來,卻不知怎的,竟養成這般柔弱的性子。焦璐見自家徒兒泫然欲泣,便拿惡狠狠地眼神向安期揚師徒戳來,三個昂藏大漢趕緊灰溜溜地收聲。也是眾人見怪不怪,否則這副樣子,定然比秦楚被梳沖天辮有趣得多。
“哥哥,我要去找,找清……”
許沂忽然拭去眼角淚水,站到許聽潮面前。
許聽潮拍拍她的頭,柔聲道:“來。”
只見他帶了許沂,閃身來到大街之上,小院的門前。許沂會意,身上白光閃爍,眨眼變作個三四歲的女童,裝束法式卻不曾變化,遠遠看來,就像一個潑墨山水中的精靈!
許聽潮舉起手,正欲叩響門環,卻忽然回頭,只見眾人不知何時已然遁至身後,大模大樣地隨意站立,個個身上罡氣吞吐數尺,將雨水盡數排開。瑤琴雙眼紅腫,雙目期盼地看著院門。
如此模樣,許聽潮反而不敢敲門了,這院中只一女主,兩個不滿十歲的孩童,如何敢接納這些個渾身異象的“高人”?
“許師侄,但敲無妨!”
陶萬淳一捋鬍鬚,笑眯眯地出聲道。
不用上前叩擊,院門便吱呀一聲開啟,兩張稚嫩的小臉方才自門縫中露出閃現,便聽得嘭地一聲,院門重又合上!
便這一條窄窄的縫隙,許沂的目光就和那小童碰在一起,一個是劫後重逢的悲喜,一個是似曾相識的歡欣,只瑤琴黯然神傷!
“姐,快開門,小弟認得他們!”
院童聲漸行漸遠。
“小孩子別說話,那些人定是江湖毫客,你不見人人身上都光芒閃閃,甚是駭人!”
“小弟真的認識!”
“認識你個大頭鬼!咱們去找孃親!”
“你都說他們是江湖客,院門怎能擋得住人家?”
“哎呀!快跑!”
“他們不是壞……”
童稚的聲音已經完全消失,門口眾人卻哭笑不得,許沂更急得團團亂轉,瑤琴也是手足無措。
“無須焦躁……有人來了!”
許聽潮方才出聲安慰許沂,就忽然扭頭看向左側街道。
陶萬淳等元神放出神念一探,果然見得三人正往這邊行來。
即便如此,眾人卻沒有半點躲避的意思。
片刻後,孟徵和兩個皂隸便從街角拐出,見到小院門前眾人,孟徵只是微微詫異,兩個皂隸卻變了臉色,飛身上前,同時顫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