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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郎扎西不太會說漢語,索郎扎西的弟弟桑迪多吉一句漢語都不會說。基本都是我們和扎西尼瑪在聊,扎西尼瑪告訴我桑迪過年的時候結婚。我隨口問了句他多大了,扎西說,他18歲了。桑迪知道我們在說他,羞澀衝我們一笑。我驚訝地看著他,這麼小就結婚?扎西說這邊這麼大基本都結婚了。女孩子15歲就出嫁了。

我問扎西尼瑪結婚了沒有,他說還沒結婚。看他大概有三四十歲的樣子了,怎麼還沒結婚?他有點難以說出口的樣子。

九點半的時候,索郎扎西他們一家就開始輪流打哈欠,平日他們八點多就睡覺了。今天算是很晚了。打哈欠打得眼淚汪汪,然而還要淚眼迷離地瞪著我們看。真執著啊,我忍不住感嘆。從這一家開始,我開始能習慣這樣直不愣登的目光了,並且也學會了這種直視不躲藏的眼神。

索郎扎西突然站起來,大聲說:“睡覺。”聲音很響,嚇我一跳,還有,他說的竟然是漢語。然後他率領家人從伙房魚貫而出,再魚貫上床。我看到他們只把鞋子脫了,就直接鑽進被窩了。他們不洗,自然也不會考慮到我們洗不洗的問題。我們就入鄉隨俗了,啥也別洗了。扎西尼瑪指了指外面客廳的兩個像長椅又像床的鋪位,說:“你們可以睡這裡”,然後他也進房去了。

就剩我和阿亮兩個人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環顧四周,覺得非常新鮮,又有點滑稽,也有擔心之後的放鬆。相互扮鬼臉傻笑一通。我問他,在路上的時候是不是很擔心,他說是,我也說自己很擔心。在摩托車上,懷疑自己決定很輕率。

在路上是否能相信陌生人?我們鄭重討論了這個問題。沒有結果。我們這一路也沒親戚,遇見的肯定全是陌生人。旅途就是去往未知,人和事都不可預見,也正因此,我們在後來的旅途中碰到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有很多驚喜,當然也有災難。

一早,我終於還是被那可疑的窸窸窣窣聲驚醒了,雖然我一夜都聽到這個聲音,但是實在太睏倦,醒不過來,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一雙小豆子一樣的眼睛也正看著我,我一個激靈,騰地就從床上彈了起來,是一隻老鼠,它倒比我鎮定得多,看來它在這家相處甚和諧。它慢慢地從我枕邊往腳頭爬去。我拎起被子一陣狂抖,它才邁著細碎的步子去了阿亮的床上。我倒下又睡。

早上,索郎扎西率領家人從床上爬起來,魚貫進入夥房,還是按照昨夜的座位秩序,他們繼續打量我和阿亮。我已經不在意了。早上吃青稞面烙的餅子,還有酥油茶,很香。快吃完的時候,索郎扎西大概是覺得有必要問候一下客人,他突然停下來,問阿亮:“你洗臉了嗎?”阿亮一愣。我知道他肯定是想難道這裡還有洗臉這個程式嗎?我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們不知道我為什麼笑,但是看到我笑也都笑了起來。只有索郎扎西一個人瞪著眼睛莫名奇妙。

能信任陌生人嗎?(4)

扎西尼瑪要帶我們去高爾寺山上他們家的牧場玩。他說山上冷得很,建議我穿上藏袍,幫我係腰帶的時候,用力一勒,我頓時兩眼翻白要斷氣,一口氣梗住話都說不出來,用力拍打他的胳膊示意他住手。

帶上青稞面的餅子用毛巾包住捆在腰間。借了索朗扎西的摩托車上路了。一路上山,又開始下雨,我使勁地將自己縮在兩個人中間。扎西的技術很棒,帶兩個人在一路的水坑之間,蹦達著往山上開。後來,海拔越來越高,車的動力不行,發動機發出難聽的聲音。越往上走越冷。到高爾寺山頂休息了一下,幾個藏人在山頂賣蟲草,臉凍成豬肝色。看到我們圍過來打招呼,友好地問我們好玩嗎?我搖搖頭說:“不好玩。馬上就要冷死!”他們哈哈大笑。說過一會兒就會出太陽,往那邊山頂上去就可以看到山頂的海子,美得很!

那邊的山頂就是扎西家的牧場,更高更冷,籠罩在雨水與霧氣之中。

從高爾寺山往那邊山騎就沒有路了,扎西在草坡上往上走之字路線,雨水的草坡滑得很,車頭擺來擺去,驚險萬分。他問我怕不怕?我老實地說:“怕,扎西你可別把我掉山下去了。會摔死的!”他像個俠客一樣縱聲哈哈大笑。

終於到了他家帳篷,他父母親在山上放牧,見我們來很熱情,馬上往火塘裡新增幹牛糞,煮酥油茶。

倒茶的時候,扎西的父親從黑暗中掏出幾個碗,我頓時警惕起來,那碗,唉……遞給我的碗,碗沿上有一抹可疑的黃呼呼的東西,我看到了,扎西的父親也看到了,並且好心地替我用手擦掉了。誒,他的手剛剛還在抓幹牛糞往火塘裡添。噯,啥也別說了,順從地起身雙手接過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