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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監獄的走廊上,新來的看守巴托夫斯基在前面帶路,後面是一個長滿亂蓬蓬白髮的老頭,手裡緊緊攥住一個帆布旅行袋。

巴托夫斯基從前曾經想當一個警官,或者最好是參加秘密局,但他十幾歲的時候左耳感染化膿,從此聽力受損,所以只好帶著終身的遺憾到這低階安全部門來做獄卒了。看守是感化院裡最低賤不過的工作了。但他有一個家——妻子和兩個孩子——要養活,為此他得感謝每月給自己付帳的人,那怕是由這家叫感化院的監獄付帳呢。

老頭步履有些瞞珊,巴托夫斯基便回過來用手稍稍揪住他的手肘。老頭今天獲釋了。巴托夫斯基瞟一眼那身皺巴巴的舊衣服,還有那雙空洞洞的眼睛。他們管他叫教士。這傢伙早就該放出去了。他們給他施行了好多次的電擊療法,直到確信他過去的信仰已經枯萎,就像昨日切下來的洋蔥圈一樣。巴托夫斯基想問問這老頭,他對自己獲釋有什麼想法,今後有什麼計劃,他家裡還有什麼人沒有。但那樣一來,老頭沒準又會對自己引述一番聖經,把他那已經一鍋粥似的腦袋裡的可憐的剩餘物再傾倒一遍。那怕像巴托夫斯基這樣新來的獄卒,也知道不可以跟教士這樣的人交談的。

他們從恰普曼的辦公室門前經過時,正好那幫人一湧而出,衝到監控室去。巴托夫斯基一把將老頭拉到門的旁邊,讓那幫人先走過去。那些人一個個臉色緊張,特別是那個衣著考究的紅頭髮的軍官。而恰普曼的樣子像是站都站不住似的。

“這裡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巴托夫斯基自言自語道。

老頭沒有回答他,只是抬起頭,好像被頭上的閃爍的熒光管吸引住了,“今天我要在洗衣房幹活嗎?”

巴托夫斯基搖搖頭,牽著老頭往通出口的那個區走去。“那個衣著堂皇的大傢伙到這裡來幹什麼呢?”他問自己。

運動場上的鬥毆已經結束,囚犯們要麼在醫務所,或者已經回到牢房去了。看守們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這裡肯定出了什麼事,巴托夫斯基得自己應該弄明白,這樣才好在合適的時候,引起那個衣著考究的長官的注意。真那樣,便能改變自己的地位了。他可以得到更好的位置。他很高興妻子剛給他熨過襯衫(這起碼不至引起長官的反感)。

釋放教士的手續幾乎沒有費什麼時間。濃眉毛的獄卒弗蘭克·奧卡諾坐在工作臺後面,他已經把釋放證都準備好了。

“天知道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弗蘭克問。

“不知道。”巴托夫斯基回答道。弗蘭克從教士的私人物品袋中取出原先收下的東西:一隻舊錶、一個沒有鑰匙的金屬環、一個已經破了的錢包。他遞過這些東西給教士時,後者好像什麼也不認得。“你不要把它們都放到你的旅行袋裡去嗎?”不等老頭回答,他自己動手拉開旅行袋的拉鍊,把東西都塞進袋子裡。袋子裡是一條褲子、一件襯衫,還有刮臉的用具。還有幾本書,但巴托夫斯基看不見是什麼書名。

“我真不明白,這些人都中了什麼魔,”他還在講今天早上的那場鬥毆。一邊在數應該給教士的遣返費。這點錢足夠老頭開始他的貧困生涯。教士接過弗蘭克遞過來的錢,那樣子好像不知道這是錢。

“放到你兜裡吧,”弗蘭克說。

教士按他的話做,把錢塞到襯衫的兜裡面。

“小心點,教士,”弗蘭克說道,“你知道往哪裡去嗎?一直走到院子的那一頭。聽懂了嗎?往左拐,然後順著那個方向一直走大約四分之一英里。你便到了比森的雜貨鋪和煤氣站。在那裡等汽車,一小時內便會有公共汽車。”

教士點點頭,然後緊緊地抓住他的旅行袋,好像那裡裝著什麼寶貝似的,然後步履不太穩地朝漆得花裡古哨的大門走去。弗蘭克按了一下按扭,那大門的門栓便滑開了。巴托夫斯基為教士推開門,老頭走了出去。

“再見吧,教士,”巴托夫斯基說。

老頭走到強烈的光線下邊,用手遮住眼睛。然後稍稍加快了腳步,穿過院子朝那一頭的大門走去,那樣子仍是木然而無意識的。風有點大,掀起了他斑白的頭髮和滿臉的絡腮鬍。巴托夫斯基說,“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操這種心。”

“我想是為了覺得公正吧,”弗蘭克回答。

一輛黑色的轎車在大門邊停下來,車裡很快走出一個瘦削的老婦人。她一把抱住教士的手臂,樣子像是在哭泣,然後又一把將他扯過去,緊緊地擁抱著他。

“他太太,你覺得呢?”弗蘭克問。

巴托夫斯基沒有回答,他眼裡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