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莫夫·波特不知道出事了,他怎麼能告發呢?”
“他怎麼不知道出事了?”
“印第安·喬動手的時候,他剛捱了一擊,你想他還能看見什麼?還能知道什麼嗎?
“真有你的,不錯,是這樣,湯姆。”
“另外,你再想一想,那一擊說不定要了他的命!”
“不,這不可能,湯姆。他當時喝酒了,我能看得出,更何況他經常喝酒。我爸就是這樣一個人,要是他喝足了,你就是搬座教堂壓在他頭上休想驚動他。他自己也是這麼說的。所以莫夫·波特當然也不例外嘍。但話說回來,要是你絕對沒喝酒,那一擊說不定會要了你的命,我也不太能說清楚。”
湯姆又沉思默想了一會後說:
“哈奇,你肯定不說出去嗎?”
“湯姆,我們必須一字不露才行,這你也明白。要是那個鬼印第安·喬沒被絞死而我們又走漏了風聲,那他會像淹兩隻小貓一樣把我倆給淹死。好了,聽著,湯姆,現在我們彼此發誓——我們必須這樣做——絕不走漏半點風聲。”
“我同意。這再好不過了。好,請舉起手發誓:我們……”
“哦,不不不,光舉手發誓不行。這隻能用於像小姐們發誓那樣的小事情。她們前面發誓,後面就忘得一乾二淨,一氣之下就把你給賣了。像我們今天這樣的大事情,光口頭髮誓還不算,要寫下來,喋血為盟。”
聽他這麼一說,湯姆佩服得五體投地。時值夜色深沉,四周漆黑,令人膽戰心驚。此時、此地、此景正合這種氣氛的拍。他藉著月光從地上撿起一塊乾淨的松木板,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小截“紅硯石”,然後對著月光劃了起來。他向下落筆又慢又重,向上抬筆又輕又快。他一邊寫,一邊嘴動個不停,好像在幫著用勁。最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劃成了下面幾句:
哈克·費恩和湯姆·索亞對天盟誓:我們將恪守秘密,若有半點私心假意洩密,願當場倒斃,屍骨無存。
對湯姆流利的書寫、響亮的內容,哈克貝利心悅誠服。他立即從衣服領子上拿下一枚別針,對著自己就要放血,這時湯姆說:
“別忙!這樣不行。別針是銅做的,上面可能有銅綠。”
“那是什麼東西?”
“不管是什麼東西,反正上面有毒。要不然,你現在就吞點下肚,有你好看的。”
於是湯姆拿出一根針,去掉了線。兩個孩子各自往大拇指上戳了一下,然後擠出兩滴血來。接著他們又擠了數次,湯姆馬上用小指蘸血寫下了自己姓名的首字母。他又教哈克寫好H和F,到此為止,宣誓結束。他們念著咒語,舉行了乾巴巴的埋葬儀式,靠牆將松木板埋了。他們認為連同埋葬的還有那鎖住他們口舌的枷鎖,因此鑰匙也用不著了。
這時,這幢破樓的另一頭,有個人影鬼鬼祟祟地從缺口處溜進來,可是他倆卻沒有發覺。
“湯姆,”哈克貝利小聲問道,“這樣一來,我們將不會洩密,永遠都不會,是嗎?”
“那還用說。不管發生了什麼,千變萬變我們得保守秘密這條不能變,否則我們將‘當場倒斃’,這你也曉得。”
“對,我想這沒錯。”
他們又小聲嘀咕了一陣子。沒多久,外面傳來了狗叫聲,那聲音又長又淒涼,離他們不到十英尺遠。兩個孩子一陣害怕,突然緊緊地抱在一起。
“它在哭嗥我們倆人中哪一個?”哈克貝利喘著氣問道。
“我不知道,你從縫裡往外瞅瞅。快點!”
“我不幹,你自己來看,湯姆!”
“我不能——我不能去看,哈克!”
“求你了,湯姆。它又叫起來了!”
“哦,我的老天爺,謝天謝地!”湯姆小聲說,“我聽得出它的聲音,原來是布林·哈賓遜①。”
①如果哈賓遜先生有個奴僕叫布林的話,湯姆就叫他“哈賓遜的布林”;可是若是他的兒子或狗叫布林,那湯姆就叫他(它)布林·哈賓遜。
“哦,這下可好了,湯姆,我差點被嚇死了,我以為那是隻野狗吶。”
那隻狗又嗥起來,孩子們的心情再次低落下來。
“哦,我的天那!那傢伙決不是布林·哈賓遜!”哈克貝利悄聲說,“去瞅瞅,湯姆!”湯姆嚇得直髮抖,但還是走過去,貼著裂逢往外看。“哦,哈克,那果然是隻野狗!”湯姆話低得幾乎讓人聽不見。
“快點,湯姆,快點,那狗是在嗥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