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真正困擾我的是什麼嗎?是別的事情。我就是無法相信,誰能做出那種事又安然逃脫懲罰?”他懷疑迪克也逃脫不了。迪克至少難以適應他古怪的道德恐懼,於是說道:“你現在給我閉嘴!”
車子還在開。在前方一百英尺處,一條狗正沿著路邊小跑。迪克突然向狗衝去。這是一條老得半死的雜種狗,瘦得皮包骨頭,一身汙穢,碰上汽車所產生的衝擊力與碰上一隻鳥時所產生的力量相差無幾。但迪克很滿意。“夥計!”他叫道。每次一追狗,他就這樣叫,而每次一有這樣的機會,他絕不放過。“夥計!我們肯定濺了它一身泥!”
感恩節過去了,打野雞的季節也即將結束,但是晴朗而溫暖的晚秋天氣尚未消逝。最後一批外地來的新聞記者確信這個案子永遠也破不了,離開了加登城。但是對芬尼縣的人來說,這個案子並沒有完結,至少對那些光顧霍爾科姆最受歡迎的聚會場所———哈特曼咖啡館———的人而言,還沒結束。
“自從出了這件麻煩事,我們一直盡力應付。”哈特曼太太環顧四周,這裡的每一小塊地方都是或坐或站或倚的散發著煙味、喝著咖啡的農場主、農場幫工和牧場僱員。“都是一群像老孃們兒似的的男人。”哈特曼太太的表姐,女郵政局長克萊爾補充說,她碰巧在場。“假如是春天,開始要幹活了,他們不會來這兒的。但是現在麥子已經入庫,冬天就快來了,除了坐在這兒互相嚇唬之外,他們沒有別的好做。你認識《電訊報》的比爾·布朗吧?看過他寫的那篇社論嗎?他稱這些相互嚇唬的舉動是‘另一場犯罪’。他說,‘對所有的人而言,現在是停止傳播流言蜚語的時候了。’因為這也是犯罪,說不戳自穿的謊言。但是你能指望什麼呢?向四周瞧瞧,喋喋不休者、流氓、造謠者,除此之外你還能看見別的嗎?哈!費盡力氣也是白說。”
從哈特曼咖啡館傳出的一個流言牽涉到泰勒·瓊斯,他的產業緊鄰著河谷農場。在哈特曼咖啡館的顧客裡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為,謀殺者的目標是瓊斯先生及其家人,而不是克拉特一家。其中一位持這一觀點的顧客說:“這樣才更合理。泰勒·瓊斯比赫伯·克拉特富裕。現在,假設行兇者不是來自附近的人。假設他也許是被僱來殺人的,他所得到的只是怎樣進入房子的指令。唉,這是很容易弄錯的,轉錯了方向,結果來到了克拉特家而不是瓊斯家。”“瓊斯理論”流傳甚廣,特別是對瓊斯一家而言,但是這個高貴而明智的家庭拒絕為此而激動。
一張便餐櫃檯,幾張桌子,架著一副烤架的壁爐以及一臺冰箱和一臺收音機,這就是哈特曼咖啡館的全部家當。“但是我們的顧客喜歡這裡,”女老闆說道,“他們不得不喜歡。除此以外,他們沒有別的地方去,除非他們朝一個方向開車開出七英里或十五英里才能找到另一家。不管怎麼說,我們這個地方很友好,而且自從梅布林來這兒工作後,咖啡也變得好喝起來。”梅布林就是赫爾姆太太。“悲劇發生後,我說,‘梅布林,現在你失業了,你為什麼不到我的咖啡館裡幫幫忙呢?煮煮咖啡,端端盤子什麼的。’結果呢,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所有人都到這兒來了,他們用各種問題糾纏梅布林。問的全是關於那場悲劇的事。但梅布林不像默爾特表姐,也不像我。她很害羞。除此以外,她也不知道什麼特別的事情。她不比其他人知道得多。”但是大多數光臨哈特曼咖啡館的人都認為她一定知道一兩件她隱瞞不說的事。實際上,確實如此。杜威曾和她談過幾次話並要求她對所談的一切保密。特別是,她不得談起失蹤的收音機和在南希鞋裡找到的手錶。這就是為什麼她對阿齊貝爾德·威廉·華倫—布朗太太說:“任何看報紙的人知道的和我一樣多,甚至比我還多,因為我不看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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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 第二章(17)
阿齊貝爾德·威廉·華倫—布朗太太是一位保守的英國婦女,身材矮胖,四十多歲,說話的腔調帶有不太地道的上流社會的味道,她和咖啡館的其他常客毫無相似之處,在這樣一種環境裡,她就好像是掉進火雞圍欄裡的一隻孔雀。有一次,她向一位熟人解釋為什麼她和丈夫放棄“英國北部的家產”,從世代居住的家———“最令人高興的,哦,最優雅的老房子”,搬到西堪薩斯平原上一座破舊的、令人極為不快的農場,她說:“稅,我的乖乖,遺產稅重得要命。這就是逼得我們離開英格蘭的原因。是的,我們是一年前離開的,毫無遺憾。一點兒也不遺憾。我們喜歡這裡。簡直喜歡極了。當然,雖然這兒和我們以前的生活截然不同。那種生活我們曾經很熟悉,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