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紹霆跟著小吏來到山字營總營,在這裡見到山字營千總。
這位上司瘦巴巴的身段,面黃肌瘦,彷彿是抽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福壽膏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對吳紹霆的態度十分冷淡,甚至連自我介紹都免了。
千總將一應程式上的事,全部推給一旁的一位屬官來打理,他就坐在營房的門廊上,翹著二郎腿、捧著紫砂茶壺,一邊喝小茶,一邊眯著眼睛曬太陽。
走程式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吳紹霆就從總營這邊走了出來,整個人感到有些茫然,他到現在連自己上司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別說接下來該做什麼了!
陪同一起來的陸軍衙門的小吏看到吳紹霆的臉色,出於好心,笑呵呵的問了道:“吳大人,您心中有什麼疑慮嗎?”
“這位千總大人怎麼如此冷淡,我連他的大名都不知道,日後當如何同事?”吳紹霆冷著臉色說了道。
“大人姓李,諱銘山,他可是黃總兵的外甥呢。”小吏說道。
“難道李大人以為自己的舅舅是消防營總兵大人,對待所有人都是這般漠然嗎?”吳紹霆一點也不在乎李千總的身份背景,再過幾年官僚主義的格局就會發生大變化,指不定這姓李的就會被手下趁亂打死呢。
“這倒不是,關鍵是吳大人您上任了,直接影響了李大人的利益,所以李大人才會對吳大人多有不滿。不過等日子久了,這事就過去了,畢竟吳大人您補這個缺是將軍大人親自授命的,李大人可不敢多怨什麼的!”小吏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很輕鬆的說了道。
吳紹霆有些聽不明白了,問道:“我上任與他有何干系?我這才剛回國,無端端的哪裡觸犯了他的利益?”
小吏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有多餘的閒人時,這才說道:“吳大人,您剛從外國回來,可能還不知道咱們這裡的習俗。山字營一共有五個哨,吳大人沒來之前,其中一個哨官的職是空缺的,但山字營每個月向上面領的軍餉卻是全額,也就是說,這空缺哨官的月餉是多出來的,而多出來的自然就落進了李大人口袋裡去了。吳大人,您可明白了?”
吳紹霆恍然過來,這應該就是吃空額了,自己現在補了山字營哨官的缺,李銘山每個月就少了這份銀子,心裡理所當然會不痛快了。
“這真是……陳年陋習呀!”他本來打算罵李銘山小雞肚腸的,可是想到這小吏又不是自己的心腹,怎麼能隨便在外人面前抱怨自己的上司呢?
小吏忽然掩嘴竊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吳紹霆沉聲問道,他以為對方在笑自己是憤青呢。
“吳大人勿怪,像吳大人這樣出去見過世面的人,對事情自然會有自己的見解。可是卑職以為吳大人日後難免也會重蹈李大人的覆轍呢!”小吏帶著幾分認真的口味說道。
吳紹霆忽然覺得這小吏還真有膽量,竟然敢對自己說這麼直接的話!他冷笑了兩聲,說道:“你如何以為我會重蹈覆轍?”
小吏見吳紹霆似乎沒有生氣,於是大著膽子說道:“吳大人有所不知,您所隸屬的山字營是練軍,練軍不比新軍。練軍外委把總月俸名義上是二兩銀子,可到手的最多才一兩二錢,另外八錢要麼是虛的,要麼就被扣下了。一年下來,縱然把養廉銀算上,也才只有五十多兩。”
吳紹霆以前讀過這方面的歷史書,知道清朝自嘉慶之後,國力逐年降低,普通官員單靠俸祿甚至連三口人家都養不活。於是在咸豐年時,朝廷開始恢復了養廉銀製度,每年各級官員派發的養廉銀甚至都比年俸還要多。久而久之養廉銀漸漸成為了官員主要的經濟來源,而原本的俸祿只不過是零錢罷了。
至於小吏所說的外圍把總,正是他現在擔任哨官的軍銜,也就是說自己每年的俸祿一共只有五十兩。他記得古代一兩銀子的價值還是很大的,宋朝鼎盛時期一兩銀子相當於二十一世紀三千人民幣。只可惜現在是晚清,情況大大有所不同,據說晚清時期一兩銀子只相當於1995年時的四十五塊人民幣。
“吳大人,五十兩銀子若是普通士兵倒罷了。可是身為大人的您,養家餬口之外還要打點應酬,這點銀子遠遠不夠用度的。”小吏繼續說道。
“原來如此!”吳紹霆淡然的應了一句,臉色卻沒有感到任何艱難。
“呵呵,好在吳大人的哨下還有四十多個空額,日後吳大人上任了,這些空額可都是吳大人的補貼呢!”小吏笑著說道。
吳紹霆緩緩點了點頭,轉而忽然問道:“還未請教兄弟尊姓大名?”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