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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治,又焉知他不是在收集什麼“情報”?他的身後有這麼硬實的後臺,他又怎能和那幾位師爺相提並論呢?田文鏡突然又聯想到,鄔恩道原來就在諾敏的幕府裡,也是李衛推薦的,乾的也是文案上的事。可諾敏的一切醜行,一切陰謀,都幾乎沒有一件逃過這個瘸子的眼睛。田文鏡在山西遇上難題時,鄔思道只不過向他田某稍稍點撥了一下,那個“天下第一巡撫”,就被田文鏡打倒了。諾敏倒臺後,鄔思道又來到他田文鏡這裡,還是李衛推薦的,也還是做著文案上的事,這又暗示著什麼呢?他還誠懇地對田文鏡說,諾敏倒臺,不是誰的功勞,是他自己把自己扳倒的。難道……他心亂如麻,不敢再往下想了。

張廷玉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在兩代皇帝身邊多年,能揣摸不出皇上的心思嗎?他看田文鏡蔫了,就在旁邊慢聲慢氣地說:“文鏡啊,我要說你一句了,你見識不廣,知人不明啊。鄔先生不是凡品,他是位無雙國士!他身有殘疾,不便在朝做官,這才在下面幹些事情,榮養身子。依他的才能,八千兩已是十分廉潔的了。你請的那些師爺,明面上拿的雖然不多,可他們在背後收取了多少銀子,你知道嗎?我為相多年,這點情弊心裡清楚得很。你不要為這點小事,誤了自己的前程啊。”雍正笑笑說:“咳,這本來就是一句閒話嘛,不說了,不說了。哎,武明,你這油茶是怎麼做的?能不能給朕抄個配方單子,朕帶回去,讓御膳房裡每天都給朕做了喝。”他回過頭來又叫,“哎,廷玉,田文鏡,你們都來喝呀,這油茶簡直是妙不可言!”武明在一旁看著,想笑也不敢笑。他心想,皇上啊,你要真的是天天都喝油茶,就不會說這話了。

田文鏡有了機會,就又說起了黃河的事:“萬歲剛才說到根治黃河,定要依照聖祖爺時的規模,其實臣何嘗不想如此。只是從開封向東南,黃水歷年漫灌,舊有的水利設施早已蕩然無存。臣以為應當重設河道總督,重新統一規劃,才能逐年改觀。”雍正冷笑一聲:“這還用得著你說?河道總督府就設在清江,只是沒有總督而已。你看看如今的吏治,再看看如今河道衙門的那些官員們,他們的眼睛盯的根本不是黃河,而是白花花的銀子!養條狗還能看家護院呢,任命個河道總督,還不等於是把錢都餵了他們!既然沒有靳輔、陳璜那樣的能人,朕寧可不要河道總督,也不能讓那些庸人來濫竿充數。所以朕暫時還不能設河道總督,而讓河道衙門吃著俸祿,領著錢糧,卻只管巡視。需要治理之處,由各省自籌銀子,分段治理。實在不夠時,朝廷再補貼一些,這樣只怕還會更好。”田文鏡碰了釘子,卻又急於討好,想了想又說:“皇上,臣自到任以來,已經巡視過河南全境。豫東黃河故道上,現在十分蕭條,有的地方,方圓幾十裡都不見人煙。臣在想,能不能從直隸、山東等地,遷一些百姓過來。一來不讓土地荒蕪,二來可用作治河的民工。聽說朝廷正在整頓旗務,要是派沒有差使的旗人來開荒種田,恐怕更要合算一些。”“你這話簡直如同兒戲!”雍正冰冷地把田文鏡堵了回來,“你大概沒有讀過歷史,不知道王莽就是因為這樣幹才丟了天下的。黃河故道上千裡荒原,你逼著人們背井離鄉地來到這裡,還美其名曰要他們墾荒。可是,他們吃喝什麼?住在哪裡?誰給他們耕牛?誰發給他們種子?你田文鏡是神仙,能變出莊園,變出場院來安置他們?你不懂就說不懂,不要裝懂。你以為旗人就是那麼好打發的?現在他們每月拿著月例銀子,舒舒服服地北京跟前種田,尚且打著不走牽著倒退呢,你倒想讓他們到河南來墾荒?真是海外奇談!田文鏡啊,田文鏡,你可真會給朕出餿主意。算了吧,你規規矩矩地辦你的差,先把這裡的吏治弄好,能治平均賦,能讓百姓安居樂業,有了大樹,還怕別人不來你這裡乘涼?朕告訴你:不要瞎操別的閒心,先幹好自己的事,才是正理。務外非君子,守中是丈夫。這就是朕送給你的兩句話。要換個人,朕還懶得和他說這些呢?”雍正說得口渴,自己端起碗來,喝了一口油茶,又順手指指邊上的另一碗說,“你怎麼不喝,嫌這油茶不對口味還是怎麼的?”田文鏡現在如墮五里霧中,連手腳都不知怎樣放才好了。自己冒雨出來巡河,本是自討苦吃,可偏偏被皇上看見,一見面就先表彰了他。他也覺得“討好”討到了正地方,實在是求之不得、千載難逢的榮寵;可要說今天幸運呢?自己說什麼皇上就駁什麼,批得他狗血淋頭。批完了,訓完了,又蒙皇上賞賜油茶喝!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看來,什麼也不怪,只怪自己猜不透皇上的心。他不敢再說話了,也不敢再提什麼治河的辦法了,還是在一邊老老實實地待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