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下面,小雞在草叢裡找蟲子,嘰嘰、嘰嘰的聲音讓人覺得時日悠長,如果不是有活兒要幹,在這暖洋洋的和風裡面,最容易瞌睡。坐在門前的石頭上,寒洲一點一點地把雞蛋殼的碎片貼在鐲子上,紅的蛋皮、白的蛋皮,漸漸地拼成了花瓣。黑鐲子上面有白的花瓣和紅的花瓣,紅鐲子上面有白的花瓣,所有的都是牡丹的花瓣,看上去富麗而夢幻。
想了想,又設計了幾朵小小的雛菊,紅色蛋皮作花蕊,白色蛋皮作花瓣。錯落開來,嬌怯怯的,彷彿天真懵懂的年紀才有的神情。
這活兒真的很累,頸椎疼。
只要撐到開業,自然有願意來店裡做工的,那時候,她就可以輕鬆點。
站起來,活動了下,還行,到屋裡取了一小塊飴糖,含在嘴裡。這是李良帶過來的,他總怕她像上次似的暈倒,只要過來,就看看她的罐子裡還有沒有糖。
李武有時候會帶幾個雞蛋過來,有時候也會在這裡混飯吃。兩個孩子都挺可愛的。
其實家裡有小孩子的聲音也挺好的,顯得日子過得熱鬧。只是他們走了,一下子安靜下來,就顯得越發冷清。
以前她總覺得女孩兒好。女兒也很得意,說,你看看,幸虧我是女孩,要是個男孩,還不得把你煩死。現在想來,男孩兒、女孩兒都好,只要有人煩就好。
今天,黑陶即將出爐,寒洲早早去店裡等著。
師傅們還像平時一樣,在各自的位置上做活,但可以看得出來,他們也有所期待,這是檢驗成績的一天。
應人說,溫度得比平時燒造高一些,所以要延長一會兒時間。
窯在窯山上,那裡密佈了各家店裡的窯,遠遠看去,煙塵滾滾。等開了窯,還得把東西都運回來,除去上面的浮灰,才能看到燒造的成果。
所以,現在只能等。
她得找些活兒幹,才能讓自己安靜下來。她笑自己,都經過多少次考試了,幹嘛還這麼緊張?
她拿過一隻陶盤的坯子,想了想,畫了起來。她一動筆就能讓自己進入狀態,無論是畫畫兒還是寫作,這一點,良子很佩服她。老陳也是,當然他這人一般不誇媳婦,他說怕她驕傲。
畫了一會兒,有人來,站在身邊。寒洲知道有人在看,仍繼續塗色,已經快結尾了,她不想中斷手中的工作。
“這是畫的什麼?是鹿嗎?”那人問。
寒洲記得這聲音,應該是上回救她回店裡的人。李由說那人叫扶蘇。
寒洲心想,皇長子真閒啊!
“這是長頸鹿。”寒洲說著,手裡卻不停。
“它是本來就長這麼長的脖子呢,還是畫師做了誇張?”
“它本來就長這樣。很久很久以前,它的脖子沒有那麼長,後來,低處的樹葉不夠吃了,它只好努力向上探,這麼抻著抻著,脖子就長長了。當然,可能還有一個原因,它想看到更遙遠的地方。”
“呵呵,照姑娘這麼說,一個人盼望遠方的親人,天天翹首以待,日子久了,脖子也會變長。”
寒洲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皇長子愛抬槓。不過這個年代沒學過“進化論”,有這麼一說也正常。
“公子說的有道理,如果這個家族的每一代都盼望遠方的親人,天天翹首以待,日子久了,脖子確實會變長。”說完,她又想了想,說:“也不對,還有一個條件,這個家族的人婚配的物件必須是有脖子的,像這樣縮脖子的不行。”說著,就做了個縮脖子的動作,特別滑稽,但也特別隨性。
扶蘇哈哈大笑,這姑娘確實有意思,就是這麼讓人快樂。
這時,寒洲站起來,她的活兒幹完了。畫得還不錯,好像構圖有進步,可惜顏色單調了些,燒出來是褐色的。如果是黃色的就漂亮了。
“上次管公子叫先生,好像是不妥的。現在改過來,好像不算晚。”
扶蘇不以為意地笑笑,端詳著盤子上的畫兒。
“我覺得它很高傲。”他說。
“是嗎?它長得高,居高臨下嘛,給別人的感覺都高傲。就像社會地位高的人,也許自己還沒感覺出來,別人就以為他高傲了。”
扶蘇看了她一眼,這是意有所指嗎?
“不過,它有資格高傲。”寒洲說。
“為什麼?”他問。
“它可以俯視別的東西,因為它所求甚少,你看它那麼龐大的身軀,每天只吃很少的樹葉就可以了。再就是,它俯視別人,因為良知安好。它長著豹子的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