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輕輕睜開了眼睛,四周看了一下。她的目光飄忽,似乎根本沒有清醒過來一樣,根本看不出也認不清面前的這些都是什麼人。醫生輕輕將手在佐伊眼前揮了揮,她的眼珠跟著動了動,卻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
保羅握緊了佐伊的手,輕輕道:“表妹?佐?佐?”
佐伊的目光落到他的臉上,看得很認真,也很仔細,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麼。她深深呼了一口氣,但時隔很久卻沒有再吸氣,一絲血線順著她的嘴角流出來,她臉色煞白,額頭上全是冷汗。
諾曼夫人站在一邊,看著佐伊,待看到她嘴角流出了血時,諾曼夫人低低地驚叫一聲,隨即用帕子掩住了嘴。
諾曼先生看著佐伊,正直嚴厲的臉上流露出深深的悲哀和傷痛。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將佐伊視為親女,而且也想著能早日將她過繼過來,哪裡知道,現在自己還站在這裡,佐伊卻已經躺在床上?
“佐?佐?”保羅又叫了幾聲。
佐伊最終認出了他,微微笑了笑,輕輕道:“小表哥。”她的聲音嘶啞破碎,而且極低,如果保羅不是就坐在他身邊,幾乎就聽不到她的話。
“表妹,到底是誰?”保羅咬牙道,“是不是維爾福?”
佐伊微微點下頭。她的傷就在腦後,僅是這一個小動作就已經牽動了她的傷,冷汗冒得更多。
德法日太太忽地咳了一聲。
保羅沒有在意,繼續道:“佐,你放心,你會沒事的。姑父下午已經扣住了維爾福,你安心養傷,等你好了就去看他能落得個什麼下場。”
德法日太太又咳了一聲。
保羅仍舊沒理她,反是佐伊聽到了那兩下聲音,問道:“誰在旁邊?”她頭後有傷,不敢亂動,視野便有限,此時只能看到保羅和他身後的醫生。
保羅微笑道:“姑父姑母都在,他們知道你受了傷,擔心得不得了。不過現下好啦,你已經清醒過來了,過段時間傷定能好了。”
德法日太太最後咳了一聲,聲音大得讓人不能忽視。
佐伊只覺得自己似乎要飄起來,眼前能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少,耳中能聽到的東西也越來越少,如果不是保羅拉著她的手,她似乎整個人都已經飄起來了。
“我好像看到上帝了。”佐伊微微笑道。真奇怪,她從來不信這些的啊,怎麼會見到上帝?她似乎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事,到底是什麼事來著?
如果沒有那些事的話,只怕她早就飄起來了吧?
保羅看佐伊的情況似乎越來越糟,轉頭看著醫生。
但醫生卻只是搖了搖頭。
諾曼夫人又軟軟地倒了下去。
德法日太太見女兒的氣息越來越弱,顯然隨時都有可能斷氣,不得不開口道:“我覺得,有必要讓一個姑娘在臨死前見她母親一面,說幾句話。”
保羅回頭看了看德法日太太,勉強站起身,在放開佐伊的手之前先微用力握了一下。
德法日太太坐在椅子上,冷靜地看著佐伊。
佐伊的眼前卻看不清什麼東西了,保羅的手一放開她,她就覺得拉著自己的東西似乎輕了一些,她又飄起來一些。
保羅卻看到自己一放開佐伊的手,她的呼吸立刻更加困難起來,似乎要窒息而死,不由得又重新抓住佐伊的手,叫道:“佐?佐?你怎麼樣?佐?”
諾曼夫婦都緊張地向前走了幾步,擔心地看著佐伊。
佐伊覺得自己似乎又被保羅拉下來一些,眼睛重又能看清一些東西。她盯了保羅一會兒,嘴角微微動了動。
保羅將頭貼到佐伊嘴邊,佐伊重又說了一遍。
保羅聽到她說的是:“西德。”
保羅一怔,隨即醒悟到表妹說的是那個後花園的年輕人。
若是放在平時,他一定會大為光火。
但此時,他本身經歷了與薇薇安的相戀與不得不分開,再回轉頭看看錶妹與西德尼,與自己何其相似?不同的是,表妹敢拉著卡頓的手對他說她愛卡頓,而自己,卻只能在重重顧慮中看著薇薇安遠走。
佐伊現在受了重傷,躺在床上。如果她能馬上好起來,保羅發誓他以後再也不會反對佐伊和那個年輕人在一起。
“他可能還不知道這個訊息吧?表妹想看到他麼?我派人去叫他。”保羅輕輕道。他附在佐伊耳邊說著,其餘的人都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
佐伊的目光散亂無神,抓著保羅的手卻緊了緊,嘴唇輕輕動了動,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