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道:“兄出京時路過山東,又曾相會嗎?”蘇友白道:“小婿出京過山東時滿望一會,不期盧宅前後門俱封鎖而閬無一人。再三訪問李中書,他只說他家止有寡婦弱女,公子才五六歲,今避禍江南去了,並無十六七歲的長公子。小婿又訪問一個錢孝廉,他亦如此說。故小婿一向如在夢中,茫然不知所以。昨在敝友處偶得盧兄一信,始知盧兄自有其人,而前訪問之不真也。但只是書中叫到府上訪問,又是何說?”
白公道:“這盧生叫甚名字?”蘇友白道:“叫做盧夢梨。”白公道:“他既說在我家訪問,必然有因,容我與兄細查再復。”
吳翰林道:“蘇兄步來,車馬俱在何處?”蘇友白道:“就在前白石村觀音寺中,乃向日之舊寓也。”白公道:“寺中甚遠,何不移到此處,以便朝夕接談?”遂分咐家人去取行李。到了傍晚,又重新上席,三人雄談快飲,直吃二鼓方散。蘇友白就在東莊住下。白公與吳翰林仍舊回家。吳翰林就在夢草軒去睡。白公退入後廳,因有酒也就睡了。
到次日起來,梳洗畢,方叫嫣素請小姐來說話。原來白小姐昨日已有人報知,柳生即是蘇生,與盧小姐不勝歡喜。今聞父命,忙來相見。白公見了,就笑說道:“原來柳生即是蘇生。如今看來,你母舅為你作代也不差,你父親為你擇婿也不差,考察首與科甲取人都不差矣。可見有真才者處處見賞。”白小姐道:“總是一個人,不意有許多轉折,累爹爹費心。”
白公道:“這都罷了,只是還有一件,”就將蘇友白所說盧家之事說了一遍道:“這分明是甥女之事,為何得有一個公子?”白小姐道:“夢梨妹子這事也曾對孩兒說過。他父親又亡過,兄弟又小,母親寡居又不便揮婿,恐異日失身非偶,故行權改做男裝,與蘇郎相見。贈金、許盟、寄書都是實事。如今還望爹爹與他成全。”白公聽了大喜道:“不意他小小年紀到有許多作用!我原主意你姐妹二人同嫁柳生,今日同歸蘇郎也是一般。這等看來,他的願也遂了,我的心也盡了。此乃極快之事,有何不可?你可說與他知。姑娘面前不必題了。”白小姐應諾。
白公就同吳翰林到東莊來。三人見過,白公就對蘇友白說道:“昨日見所託盧夢梨之事,我細細一訪,果有其人。”蘇友白歡喜道:“盧兄今在何處,可能一會?”白公道:“盧夢梨因避禍一處,今尚未可相見。若要他令妹親事,都在學生身上。”蘇友白道:“非是晚生得隴望蜀,貪得無厭。只因小婿在窮途狼狽之餘,蒙夢梨兄一言半面之間,即慨贈三十金,又加以金鐲明珠,又許以婚姻之約,情意殷殷,雖古之大俠不過是也。今小婿僥倖一第即背前盟,真狗彘不食其餘矣。”吳翰林道:“難得,難得。夢梨之贈可謂識人矣。”白公道:“此自義舉。我輩亦樂觀其成。但只是我前日所許甥女恐不能矣,再無三女同居之事。”蘇友白道:“夢梨俠士,岳父何不以外甥女配之?亦良偶也。”白公道:“這裡再議。”
大家閒談,又說些張軌如換《新柳詩》並蘇有德詐書假冒二事,大家笑了一會。蘇友白道:“如今蒙岳父垂愛,事已大定,以前之態儘可相忘。況二人俱系舊故,尚望仍前優待,以示包容。”白公笑道:“正合我心也。”就叫家人發兩個名帖,一個去請張軌如相公,一個去請蘇有德相公,就說蘇爺在此,請去同坐。不多時二人先後都到,相見甚是足恭。大家在東莊閒要不題。
卻說蘇御史覆命之後,見蘇友白改正了翰林,不勝歡喜。因後代有人,便無心做官,遂出疏告病,又出揭到督察院堂上,至再至三的說了,方準回籍調理,俟痊可日原官起用。蘇御史得了旨,就忙忙出京,先到河南家裡,住了月餘,就起身到金陵來與蘇友白完婚。報到錦石村來,蘇友白忙辭了白公、吳翰林,就接到金陵城中舊屋裡來。恰恰這日蘇御史也到了。父子相見,不勝歡喜。蘇御史問及姻親之事,蘇友白就將楊巡撫招贅,及改姓遇皇甫,歸來對明,並盧夢梨之事,前前後後細說了一遍。蘇御史滿心歡喜道:“世事奇奇怪怪,異日可成一段佳話矣。”府縣各官聞知,都來拜望請酒,鬧擾不休。蘇御史與蘇友商議道:“城中宣雜難住,莫苦就在眾所周知石村卜一居,與白公為鄰。一來結姻甚便;二來白公無子,彼此相依,使他無孤寂之悲;三來村中山水幽勝,又有白公往來,儘可娛我之老。”蘇友白道:“大人所見最善。”
到次日,父子竟到錦石村來。白公與吳翰林、張軌如、蘇有德彼此交拜過,蘇御史就將要卜居村中之意與白公說了。白公大喜,遂選了村中一間大宅,叫蘇御史用千金買了。蘇御史移了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