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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王鐵頭搖搖頭。等到摩托車快趕上卡車的時候,他又拍拍通訊員的肩膀,吩咐:“遠遠跟著!”

通訊員認出追的是礦上的運煤車,不知這鐵頭鬧什麼把戲。眼看那卡車停在寧城監獄門口,咦!怎麼?下車的是礦上的馬科長!王鐵頭叫摩托車悄悄停下,輕輕地翻身下車跟了進去。不大會兒,裡邊就炸了窩兒似的大亂起來。只見王鐵頭夾著個大牛皮紙口袋,橫衝直撞地躥出大門,跳進車斗,低聲喝道:“快開!”

摩托車猛地一抖,往前衝去,上了公路還聽得麻判官急赤白臉地喊道:“軍代表!快,快給派輛車——”

“你們倆鬧甚矛盾哩?”

“好我的老哥,過幾天給你細說,這會兒快派車追這狗入的!”

摩托車拐了個彎,聽不見那雞貓子喊叫似的吵嚷。王鐵頭靠著車座長出了一口氣。

礦長皺著眉頭進了辦公樓,一愣,找了大半夜的主兒在這兒,頓時沉下了臉:“你上哪兒逛去了?”

“莫急!先瞧瞧這!”

“瞧甚哩瞧!先去把鋼絲繩換了!”

“不慌!不慌!看看這是個甚寶貝!”

“寶貝?總局來人見井下停工,天大的寶貝也救不了你!”

“總局來人更好,瞧瞧姓馬的半夜三更上寧城搞什麼鬼!”

礦長氣得臉都紅了,這鐵頭真是個擰種,誰都得聽他的,他要當了政委還能把我放在眼裡?但眼下沒法兒,www奇Qisuu書com網只能由他。

拆開紙包,王鐵頭自己也傻了眼:不是什麼“寶貝”,是一摞檔案。站在一邊的通訊員眼快嘴快,念出聲來:“下列勞教分子於×年×月×日解除教養並摘除右派帽子:×××、×××、謝蘿……哎!原來那磚廠宣傳員是個摘帽右派!”

金花鼠 七(2)

辦公室的門呀地一聲開了,門口站著臉色鐵青的麻判官:“報告,礦長!他妨礙公務!”

“啥?我妨礙公務!”王鐵頭紅漲臉地跳了起來,“二勞改的檔案怎麼會在寧城你那老鄉的手裡?”

“沒啥奇怪的,人家慈渡勞改農場不知他們調雀尾山,當然寄寧城……”

“那你幹啥不叫通訊員去,要你自己半夜跑去?”

麻判官被問住了,薄片嘴翕動了幾下才回答:“為公家節省汽油還不好?”

“恐怕未必!”王鐵頭冷冷地說,“礦長,這些檔案還是交給各主管隊長,馬科長應該避避嫌疑!”

葉濤這個夜班直上到中午才回來。盛夏的毒日頭烤得他那身溼透了的工作服,冒著絲絲縷縷的白氣。他拖著那雙越走越沉的膠靴,一進家門就把袋裡的小花鼠掏出來,抱到炕上。不顧謝蘿驚異的目光,深深鞠了一躬,雙手捂著臉就蹲下了。黑色的淚從他那黑色的指縫裡一滴滴地掉到地上,一會兒便溼了一片。

他沒有吃飯,他怎能吃得下?只要一閉眼,那個血紅的窩頭便在他面前滾動。但是他實在太累了,等到謝蘿端著午飯,從門外進來,看見只脫下一隻靴子的葉濤倒在炕上已經睡著了。黑不溜秋的小花鼠蜷縮在他的枕邊也輕輕打著呼嚕,一條烏黑的毛茸茸的尾巴搭在他的脖子上,乍一看,好像他長了一圈大鬍子。謝蘿輕輕地掩上門:讓這一大一小安安穩穩睡個好覺吧。

頂著烈日,謝蘿一步步往山坡上的坯場走去。老遠就聽得酆梨花拉得長長的哭聲:“黑子噯——你怎麼就去了噯——可叫我怎麼過噯——”

“別哭,別哭,有話上隊部好好說!”是訾麗明的聲音。

“說什麼?”梨花登時收住哭聲,狠狠地喊道,“人都嚥氣了,我還怕什麼?黑子上有老下有小,誰來養活?”

哭罵聲越去越遠,聽來是往礦長辦公室走去。厲書玉從謝蘿身後趕了上來,喃喃地說:“慈渡來的又少了一個!”

可不是?小黑子慧黠的面影在眼前一閃,謝蘿不禁一陣心酸。

“梨花上礦上鬧去了,說是要什麼血金?怎麼著也得給倆錢兒吧!”

謝蘿沒搭薦兒,低著頭直往前走。也許可能,礦上對這個潑婦恐怕也不好應付。

太陽曬得所有的水幾乎都化成氣,高高低低的丘壑叢林上飄蕩著一層紫霧,越集越多,成了棉絮似的雲塊,層層疊疊地遮住了太陽自己。雀尾山頂慢慢浮起個灰黑的“饅頭”,發麵似的膨脹起來,頃刻之間,成了一頂蓬鬆的軟帽扣在山頂上,周圍的烏雲彷彿接到通知,紛紛從四面八方飛到這裡來集合。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天空迅速地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