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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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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漉、直子,我們的三人約會於是頻繁了起來。但只要木漉離開座位,我和直子便立即僵住了。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事實上,我和直子之間並沒有共通的話題。沒奈何,我們只得默默地喝水,或是開始撥弄桌上的東西,靜靜地等木漉回來。木漉一回來,又繼續聊下去,直子不愛說話,而我又是個比較喜歡當聽眾的人,兩人單獨相處時我總覺得有些不自在。並不是合不來什麼的,只是無話可說。

在木漉的喪禮過後兩個禮拜,我曾和直子碰過一次面。我們約好在咖啡店碰頭談點事情,談完之後就不知該說些什麼了。我試著找了幾個話題和她聊,但總是說到一半就接不下去了。而且直子在說話時總是多所設防。我老覺得她似乎對我有些不高與,只就不知道原因何在。之後,我便和她分手了,直到再次在中央線的電車中相遇為止的一年當中,我們不曾再見過面。

我想,直子之所以對我不高與,會不會是因為最後一個和木漉見面說話的人是我而不是她?這麼說也許並不很妥當,但我似乎能理解她的心情。倘若可能,我情願當時是她而不是我,然而事已至此,再怎麼想也是枉然。

在五月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剛吃完中飯,木漉便邀我翹掉下午的課,一起去玩撞球。我對下午的課也是沒啥興趣,兩人於是走出校門,晃呀晃的下了坡路往港口方向走去,然後走進一家撞球俱樂部玩了四局。第一局我贏得相當輕鬆,木漉便突然認真了起來,贏了其餘三局。按照事先的約定,我付了錢。奇的是,打球時他居然一句玩笑話也不說。結束之後,我們各怞了一支菸。

“你今天怎麼這麼嚴肅呢?”我問道。

“我今天不想輸嘛!”木漉滿足地笑道。

就在當天晚上,木漉死在家中的車庫裡,他將橡皮管接到N360的排氣管上,再用橡膠膠帶封死視窗,然後便發動引擎。我不知道究竟花了多久時間他才死去。

總之,一直等到他的雙親探過親戚的病回家,將車庫門開啟放車子時,才發現他早已氣絕。當時車上的收音機還開著,雨刷上夾著一紙加油站的收據。

沒有遺書,也想不出他的動機。由於我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警察便把我調去問話。我對問話的警官說,我完全看不出他有什麼異樣,他和平日沒什麼不同。

警官對我和木漉似乎都沒有好印象。他大概是覺得翹課去玩撞球的高中生會鬧自殺,根本不足為奇罷!結果就只在報上登了個小方塊,事情便草草結束了。那輛紅色的N360也被處理掉了。而木漉在教室裡的座位上則放了好一陣子的白花。

從木漉死後,到高中畢業為止的這十個月之間,我發現我很難在周遭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的定位。我是有個女朋友,也和她上過床,但也維持不了半年。我從來都不曾對她動過情。後來,我選了一所比較容易進去的東京私立大學考,之後就渾渾噩噩地進去唸了。臨行前,那女孩一直要我打消主意,但我當時只一心想離開神戶。到另一塊陌生的土地上開始我的新生活。

“我已經和你有過關係了,所以你就不理我了是不是?”她哭道。

“沒的事。”我說。我只是想離開這個地方而已,但她卻不能諒解。於是我們便分手了。在開往東京的新幹線上,想起了她的種種好處,覺得自己實在過份,不禁有些後悔,但眼看著木已成舟,我只好下定決心忘了她。

到了東京,住進宿舍,開始我的新生活時,我知道只有一件事是自己該做的。

亦即凡事都不能想得太深,凡事和自己之間都必須保持適當的距離。我決定將過去的一切忘得一乾二淨,忘了那鋪著綠氈的撞球檯,紅色的N360、座位上的白花,還有從火葬場那高聳的煙囪冒出來的煙、警察局的審問室裡那個厚重的文鎮,這一切的一切都要忘掉。剛開始的時候進行得還算順利,但不論如何努力想忘掉,我心中總是還殘存著一種朦朧而彷彿空氣一般的凝塊。隨著時光的流逝,那凝塊漸漸地形成了一種單純、清楚的形狀。我現在可以用一句話來替代這個形狀了,也就是底下這句話。

死不是生的對立,而是它的一部分。

將它替換成文字就顯得俗氣多了,但對於當時的我而言,我所感受到的並不是文字,而是一種空氣的凝塊。死,它存在於文鎮裡面,存在於撞球檯上面四個並排的紅、白色球裡。我們一邊慢慢地將它吸進肺裡,像是吸細小的灰塵一般,一邊過活。

在那之前,我將死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