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小白站了起來,說,您別忘了,這塊肉在其他公司眼裡值十三萬以上,現在學生都放假回家了,花名冊只在我手裡一份,您怎麼交接去?要是其他公司不小心拿到這份花名冊,說不準一夜之間整個江寧區的快遞站都被易幟了。就衝您的這句威脅,我即使再多要兩萬塊錢都不為過。
對方權衡利弊,只得無奈地接受榮小白八萬元有償交接的要求,反正當初建立仙林校區快遞網路的成本遠遠超過八萬元,如今花八萬元就可以全面接手一棵新的搖錢樹,絕對合算的。榮小白賴在對方辦公室裡不走,當天晚上就拿到這八萬元現金,臨走時對方負責人拍著他的肩膀說,小夥子,你做事的確夠硬氣,但你難道不怕把人得罪光了,名聲搞臭了,以後沒人敢和你合作麼?目光短淺,見利忘義,不是年輕人應該有的品德啊。
榮小白既已拿到錢,也不必再作口舌之爭,他對負責人微微地鞠了一躬,走出公司大樓。他點了一支菸,回頭望了望公司大樓裡的燈光,暗自想道,同樣是一坨屎,別的屎有狗,蛆,蒼蠅和屎殼郎這麼多忠誠的朋友,你,榮小白,有幾個?
這幾天戴佳吃得好,睡得穩,絲毫沒有祝英臺上花轎時的悲愴。北北一直陪著她,總覺得這情況有些彆扭,於是偷偷地問道,你不會是想享受一番以後就那個吧?
那個?哪個?
北北伸出食指,橫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一個自刎的動作,戴佳卻笑了起來,說,我這麼怕疼,怎麼可能自殺?啃你的蘋果去吧。
話雖這樣講,北北還是不太放心,她削完蘋果後悄悄地將水果刀藏進口袋裡,生怕這花好月圓夜發生血腥的一幕。北北並不期望戴佳能夠大富大貴大紅大紫,也不在乎她到底是與誰步入婚姻殿堂,只希望她能夠過得幸福。有時她覺得自己比戴媽媽更適合做戴佳的母親,但有時將自己代入戴媽媽的角色裡,也會覺得徐澤霖確實是一個理想的乘龍快婿,至少先天優勢比榮小白強勢得多。
直到二十七夜那天戴佳都平安無事,似乎對訂婚之事毫不在意,她醒了之後就坐在床邊發呆,即使北北撲在她背上都不回頭看一眼。北北問道,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戴佳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地說,有一天夜裡小白打電話來,說他過得像行屍走肉,我還奚落他了。她沉默片刻,低頭嘆道,算了,以後不提這些事情了。
她起身去洗了個澡,穿上那身昂貴的新衣服。幽靈一般走出房間。
徐家原本準備在南通一家名叫新有斐的五星級大酒店包下一間大廳,用來操辦訂婚宴席,但戴佳提出唯一的要求——她要求在臨家飯店舉行。於是臨家飯店暫停營業一天,騰出來舉辦宴席,十點時外面的街邊已經停著各種高檔車輛,都是所謂來捧場子的,捧徐澤霖的場,而不是戴佳。天氣有些陰冷,戴佳穿得十分單薄。凍得瑟瑟發抖,卻堅持與徐澤霖一起站在門口迎接客人。每當有客人進來,她都熱情地微笑鞠躬,表示謝意,但客人走過之後,她又神情漠然。徐澤霖心情相當不錯,關切地說,冷的話就先進去,或者穿件厚衣服。你這樣板著臉,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戴佳淡笑道,恭喜你,以後你一輩子都會看到我這樣的面孔。
不至於吧?感情嘛。慢慢培養,相信我好嗎?
戴佳又冷笑道,請不要跟我扯感情好麼?我們之間只是一場賭博而已,不幸的是我輸了,不過我還是想警告你,即使以後在一起生活,你們再拿你們的權勢來壓我,我也敢鬧得你們家雞犬不寧,滅門絕戶!
徐澤霖臉色陡然一變。愣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不願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場合與她產生爭執,於是避開她的鋒芒。戴佳沒有再開口。緘默地守在門邊,她聽著那些來賓們所謂的祝福,保持微笑。她知道,這是一次奇妙的聚會,那些曾經狠心拒絕她求助的親友們戴著偽善的面具,興高采烈地來慶賀,像是一群前來分享唐僧肉的山林老妖。他們希望從這場姻親中得到蔭庇,但戴佳早已下定決心,如果她當真嫁進徐家,她不會滿足那些親友的願望,甚至會極盡煽風點火之能事,讓他們為當初的冷酷逐一埋單。
戴佳回到餐廳內,凍僵的身體漸漸復甦過來,宴席已經擺好,她和徐澤霖一起去敬酒,她望著那些親友,微笑著說,謝謝,謝謝。
謝謝你們眼睜睜地圍觀我的無助。
謝謝你們齊心合力把我推下懸崖。
謝謝你們出席見證這場殺戮我靈魂的盛筵。
她感覺自己像一隻猴子被打扮得不倫不類,周身懸掛著昂貴的首飾,胸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