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冤屈驚恐的靈魂呢?項自鏈不敢想象。時間象白駒過隙,轉眼間已過了一個多小時,防汛指揮部打電話催項自鏈馬上返航,說是暴風雨就要再次到來。項自鏈問過死屍數目,狠狠心下令返航。他不能有稍稍的猶豫和遲疑,否則他會愧對死去的人們,也會愧對沖鋒舟上5名部隊戰士。暴風雨一來,難保悲劇重演,死人不能復活,活人又變成死了人!
歸途中,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現了。項自鏈為之感到稍稍的振奮和安慰。拱橋邊的一棵榕樹上擠著十來個被洪水圍困的群眾,一個個落湯雞似的圍坐在樹椏分岔處。看到船隻,眾人扯開嗓子求救。暴虐的風雨已使他們筋疲力盡,身體嚴重虛脫,嘶啞的聲音在無邊的黑暗和滔滔的洪水中顯得那麼微弱蒼白。待到衝鋒舟駛近橋邊,一名年輕的搶險隊員發現了他們。項自鏈急忙命令衝鋒舟挪近。有人提著搶險應急燈向上邊掃去。眼前的情形讓所有的搶險人員震驚了:強烈的燈光照在12個分不清男與女,眉毛還是鬍子的受難者身上,無情的風雨讓他們變得面目全非,衣衫、毛髮、五冠、四肢被熨燙得五花八門又無可名狀,象死神留下的某種烙著暗示與標識的符號。船還沒靠到樹下,樹上有了稍稍的騷動,顯然為這意外的收穫而感到興奮。待船錨固停當,樹上反而沒了響動。長時間與風雨搏鬥,神經與肢體都麻木了,只憑著求生的本能死死地抱緊大樹的軀體,以免被風颳走,稍稍不慎就會掉進洪流湍急的河水裡一命嗚呼。現在搶險隊伍就在眼前,所有的意志在即將獲救的時候一觸即潰,連一聲感嘆的聲音都沒有。項自鏈抬頭細看,隱約判斷:老的有六十來歲,小的還在襁褓之中。苦難的人們!可憐的人們!人心在這一刻完全是勾通的,大家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儘快解救圍困群眾,儘快脫離危險地帶。誰也沒哼聲,搶險隊員只用眼睛和心交流著,動作麻利地甩出救護繩,繞過樹椏,打結,試力,上樹。兩個年輕人帶著救生籃三兩下就登上主幹的分岔。先是兒童與老人,再是婦女,最後是青壯男子,陸陸續續上了救生籃,迅速而平和地降到衝鋒舟上。船上早有人搭起踏板,引著眾人登上橋頭。被解救下來的人們很快又恢復了生氣,望著氣喘吁吁的搶險隊員,連喊著皇天有眼,感謝眾人搭救之恩,千言萬語熱淚盈眶。
又吹起風來,先是和緩,沒過幾分鐘就強勁如疾,天地昏黃,厄難並沒有因為剛才的感動場面而有絲毫的怠慢。雨一下子從天而降,漫無邊際地瓢潑著。衝鋒舟劇烈地搖晃著,顯然無法適應這樣的惡劣的天氣。項自鏈皺皺眉頭,下令棄舟上岸,全體人員候上橋頭等待軍用卡車接應。危顫顫地爬上岸,一個婦女緊抱著4個月大的嬰兒,伸長著頭用整個前身遮擋著風雨遮護著嬌嫩脆弱的小生命。項自鏈大步上前,邊走邊脫下身上的雨衣和襯衫。在眾人的圍成的密不透風密不透雨的人牆裡,換下了嬰兒身上溼漉冰涼的衣服。生命是脆弱的,又是剛強的,嬰兒臉色鐵灰,但依然努力而有力地呼吸著含腥帶鹹的空氣。在雨衣和襯衫的包裹下,小生命似乎找回了久違的溫暖,從昏睡和困迷中脆脆地叫出了一聲“噯”!項自鏈光著上身,用寬大的身軀護著稚嫩的小生命。那一聲“噯”讓他想起兒子剛剛來到世上的那瞬間所帶給他的最真切最動聽最激動人心的一幕。他流淚了,淚水與雨水攪和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淚哪是雨。大悲哀總是與大幸福緊緊相隨,淚是幸福的淚,雨是悲哀的雨。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項自鏈在心裡祈禱著小生命能夠安全地度過此劫!對嬰兒而言,洪水中獲救只是命運轉折的開始,而不是結局。他會生大病嗎?他會否極泰來嗎?項自鏈親了親孩子,笑著對眾人說:“這孩子命大,將來一定有出息!”眾人從一句最平實的話中,聽出了喜氣聽出了希望聽出了人間至情,跟著呵呵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衝破了雨幕衝破了風牆,衝進了大地的腑臟,啟用了大氣息微的脈搏!孩子的母親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直愣愣地望著項自鏈和孩子……
第二十五章
搶險隊員,被困群眾,17人圍在一起,與無情的風雨抗衡了近二十分鐘,接應的軍用卡車終於扯開黑暗、雨幕和洪水,來了他們面前……得救了,全部得救了!短短3公里路,卡車摸索了四十分鐘。颱風中心過後,風更狂了,雨更疾了,彷彿世界末日的到來,大地沉入了永無天日的海底,除了水還是水。卡車司機小心萬分,多少次進了又退,退了再改道摸索。第二日凌晨1點,總算化險為夷,卡車從四面泛黃的洪水中脫身而出,順利地爬進了開發區醫院大門。項自鏈沒歇一口氣,簡短地向院長交代了幾句,要求盡確保每一個進醫院就醫的被解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