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時間。第一個禮拜日他就發現,歐克利德斯不但是個優秀的潛水員,也是個熟練的水手,他對大海的脾氣以及港灣的沉船都瞭如指掌。他能如數家珍般講出每條鏽跡斑斑的船殼的歷史,瞭解每截浮標的年紀和隨便哪堆廢墟的來歷,說得出西班牙人用來封鎖港灣人口的那條鐵鏈有多少環。阿里薩擔心他也知道這次探險的目的,就向他提了些不懷好意的問題,他發現歐克利德斯對那條沉船一無所知。
自從在那個過路旅店第一次聽到關於那些財寶的故事開始,阿里薩就儘可能去打聽那條帆船的情況。他了解到,聖約瑟號並非孤零零地躺在珊瑚礁邊的沉沒處。的確如此,聖約瑟號原來是“陸地艦隊”的旗艦,是一九0八年五月以後從巴拿馬開到這裡來的,那時正在舉辦聞名道這的波託貝約博覽會。在艦上,裝載了一部分財寶;三百箱秘魯白銀和維拉克魯斯白銀,一百一十箱在孔塔多拉島蒐集到並清點過的珍珠。在這裡逗留的漫長的一個月中——那個月的日日夜夜都是民間節日——還裝上了一筆準備把西班牙王國從貧困中拯救出來的財寶:一百一十箱穆索和索蒙多科綠寶石,三千萬枚金幣。
“陸地艦隊”由至少十二艘大大小小的船隻組成,從這個港口起航後由一支裝備精良的法國艦隊護航。但在瓦格爾司令指揮的英國艦隊的準確的炮火面前,法國護航艦隊未能拯救這次遠航成行,英國艦隊在港灣出口處的索搭文託群島伏擊了“陸地艦隊”。雖然沒有確切的記載到底有多少艘船被擊沉,又有多少艘逃脫了英國人的炮火,但聖約瑟號不是唯一被打沉的一艘,並且可以肯定,旗艦是第一批沉沒的船隻之一,全體船員和紋絲不動地站在後甲板上的艦長隨船一同葬身海底,而且大部分貨物又都是裝載在旗艦上的。
阿里薩從當時的航海日誌上查到了那批帆船的航線,可以確信,他已經確定了沉船的地點。他們從“小口”的兩座要塞中間穿出港灣,航行四小時後進入了群島的內港池。在躺滿珊瑚礁的海底,可以隨手撈到沉睡的龍蝦。風平浪靜,海面清澈,阿里薩覺得自己彷彿是照在水中的影子。在滯流帶的盡頭,離那個最大島子兩個鐘頭路程的地方,就是沉船的地點。
驕陽似火,穿長禮服的阿里薩渾身象火燒似的漲得通紅。他讓歐克利德斯設法潛到二十公尺深的地方,把在海底裡摸到的隨便什麼東西都給他拿上來。海水清極了,他看見歐克利德斯就跟一條黑不溜秋的鯊魚似的在水底下游動。一條條藍色的鯊魚從他身邊遊過,碰都沒有碰他一下。不大一會兒,他看見歐克利德斯消失在一蓬珊瑚礁裡了。正當他想著歐克利德斯該憋不住氣了的時候,聽見背後響起了說話聲。歐克利德斯站在水裡,舉著雙手,海水只到他的腰部。就這樣,他們繼續尋找更深的地方,始終向北。他們從熱乎乎的雙吻前口福績頭頂上劃過,從羞羞答答的鮑魚頭頂上劃過,從黛色海薔我上面劃過,最後歐克利德斯明白了他們是在白費時間。
“如果您不說您到底想找什麼,我就不知道怎麼去找。”他對阿里薩說。
但他還是不告訴他。於是,歐克利德斯建議他把衣服脫了,跟他一塊下去,哪怕光是去看看地球底下的另一個天空——滿是珊瑚樹的海底也好。阿里薩素常總是說,上帝創造大海,只是為了讓人們從窗戶裡看它,從來沒有學過游泳。不久,天漸漸暗了,風變得冷颶賭,潮乎乎的。他們正在依靠燈塔辨別方向尋找港口的當兒,天全黑了。進入港灣之前,看見一艘法國遠洋船從離他們很近的地方開過。白色的輪船是個龐然大物,船上所有的燈都亮著,後面拖著鮮美的杏仁羹和無數哆嘟嘟滾開的花菜。
他們白乾了三個禮拜日,如果不是阿里薩下決心同歐克利德斯分享他的秘密,他們會白白浪費所有的禮拜日。之後,歐克利德斯改變了整個尋找計劃,他們沿著帆船的歸航道航行。那個地方距離阿里薩確定的地點東面二十多西班牙海里。不到兩個月,在海上南塔下雨的一個下午,歐克利德斯在水底下呆了很長時間,獨木舟飄走了,歐克利德斯不得不遊了差不多半小時才追上,阿里薩沒能把船劃到他跟前。歐克利德斯好不容易才爬上船,從嘴裡掏出兩件女人首飾,當做不懈努力的勝利果實拿給弗洛倫蒂諾·阿里薩看。
他那會兒講的情景是那樣引人入勝,以致阿里薩拍著胸脯說要學會游泳,鑽到儘可能深的地方去,親眼核實核實。歐克利德斯說,在那裡,在僅僅十八公尺深的地方,珊瑚礁裡躺著許許多多帆船,數不清到底有多少。躺著帆船的地方大極了,一眼望不到頭。最奇怪的是,沉在水裡的那些船,比海灣裡露出水面的任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