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生死線
作者:蘭曉龍
內容簡介:
這是一部非同一般的抗戰小說,作者蘭曉龍用他全新的視角賦予了與以往抗日題材小說所不同的思想內涵。
重傷的歐陽被沽興車行的頭兒四道風搭救,一個草莽和一個共產黨人在朝夕相處中引發了無窮的矛盾。但兩人最終發現誰也離不開誰。在國難當頭之際,一群自稱是“追求永恆的短命鬼”、一支由昔日陌路人最終成為並肩作戰的兄弟組成的這支新的武裝力量,在與日軍殘酷的戰鬥中,一批全新的人物形象從混沌的歷史中走出來,使這個戰爭故事煥發出悲壯、複雜的傳奇色彩。
這場戰鬥讓所有人意識到反抗仍然存在,他們什麼都沒有,只能扯出一杆旗,四道風也成為民間傳說的一個英雄,一支名為“四道風”的城市抗戰武裝。歐陽山川、四道風、何莫修和龍文章,他們身上具有一種求取生存、發展、獨立的精神,一種對自我個性完善地追求,合在一起我們可稱之為民族精神。
正文
黑白的世界。
一個人影。一支手槍。
人影在槍的準星裡走動。那是個學生樣的男人,年輕得讓人嫉妒。他突然迎著槍口站住,滿臉詫異。轟的一聲槍響,子彈從槍口吐出,彈頭穿透血肉的聲音清晰無比。
歐陽從噩夢中翻身坐起,下意識去摸額際被頭髮擋住的傷疤,十一年前子彈從那裡洞穿,他能活到今天實屬奇蹟。
這是1938的沽寧。這是沽寧城裡的一戶人家。
屋子很小,極不合適地放了一張偌大的雙人床。有很多書。床上有兩床被子,一床已經疊好,一床蓋在歐陽身上。
思楓在門鏡邊換衣,她正要出門,在整理自己。她是那種不會讓自己過於出眾但又絕不寒磣的女人,她對一切事情都很有分寸。
像任何處得寡淡無味的夫妻一樣,歐陽對那個半裸的苗條身影沒有多看一眼,反而是思楓有些多餘地遮掩了一下。
“頭又在痛?”思楓問。
歐陽搖搖頭,但臉色和動作說明了一切。思楓遞了瓶藥給他,轉身去倒水:“藥鋪說咱家的阿斯匹林是論斤買的……”
她轉身時愣住,歐陽把半瓶藥倒進了嘴裡,幹嚼。他苦得面目扭曲,樣子讓人發���
“你……不覺得苦嗎?”
歐陽敲敲頭:“嘴裡邊苦,就忘了這裡邊還有個小鐵塊……甜甜苦苦,不外如是。”
思楓看起來很想摸摸那顆備受折磨的頭顱,但最終作罷。她套上外套:“我去店裡。”
“我今天有課。”歐陽說。
“中午會給你留飯。”
“謝謝。我會去吃。”
這很像一對夫妻封凍期的例行談話。但歐陽眼裡目光閃爍,頭痛或別的什麼並沒能讓他安於苟活,這從他乍醒的精神狀態就看得出來。
思楓蹙著眉:“得想個法子。醫生說你這叫藥物依賴,對身體傷害很大。”
“那麼我該練太極,納天地造化之功,養吾身浩然之氣?”歐陽比畫著,“這招叫就坡下驢,順水推舟,你們說怎麼著我就怎麼著。”
思楓憂心忡忡地笑了笑,面前這傢伙氣不順,她不打算捋虎鬚,轉身開門:“再見。”
“思楓同志……”
思楓關了門轉身,她有些驚慌:“別拿這個詞開玩笑。”
“我像在開玩笑嗎,思楓同志?”
“反正別這麼叫,別說出來。”
“十一年前我以為會滿天飄紅旗,見人都叫同志,現在這個詞快不會說了,”歐陽苦笑,“因為我已經三年沒見過可以叫做同志的人,除了你,但你不讓叫。可我叫你什麼呢?妻子同志?不對呀,我沒結過婚,我看你也一樣,你是為了掩護我才走到這個屋裡來的。你和沒見過面的那些同志把我照顧得很好,可我不需要照顧!”
“你需要的。”思楓不是在說服,那純是小夫妻間的執拗。
但歐陽顯然不這麼想:“我都不知道自個兒死多少次了,我早該死了,這樣的人用不著照顧。”
“沽寧黨組織領導的決定是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你,專職搜捕你的特務現在至少有一打。”
“要說的就是這個!我現在再提第一百次,我什麼時候可以見你們的組織領導,不是您,是你們叫老唐的那個,本地唯一可以給我下達指令的人。”
“他的指令是要你好好將養身體。”
“這不是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