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人沒有人去愛他,那麼他還能做個人渣壞蛋,但是一個人連恨都沒有人去恨的話,那還可以稱得上是什麼呢?
“你這個王八蛋!殺了我啊!”燕歌顫抖著,幾乎要流出淚來,他雙手伸開,露出了自己胸口的傷口說道:“就想你當年殺我娘一樣,殺了我啊!”
燕歌從沒有嘗試過這麼一種感覺。
他一直自我欺騙,燕跡應該有不得已的苦衷的,縱然再怎麼仇恨,再怎麼想要復仇,但是在他心底,他自己都一直不願意承認,燕跡在他心中依然是那個嚴厲而慈祥的男人。
那個會在夏天的夜裡讓他揮刀聯絡平斬兩千次,練不完不能睡覺的嚴厲男人。
還有那個悄悄把傷藥放在自己枕頭邊上的男人。
欺騙了自己十五年的幻想終於崩潰了,變成粉碎。
“無所謂了。”燕歌突然平靜下來,撓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相信你是有苦衷的。”燕歌平靜的搖頭說道:“我真傻。”
很多年前那個小孩子在那個清晨抬頭問著中年人。
“父親,什麼是強呢?”
“強就是達到打敗所有人的程度……”中年人摸著他的頭說道:“是你在千萬次揮刀練習中多誕生的東西,但是……”
中年人苦笑著:“僅僅揮刀是不夠的啊,大概是我天性駑鈍的原因吧。”
“揮刀還不夠麼?”小孩子抱著那一把比他還要高的長刀疑惑的說道:“好複雜啊……”
“其實很簡單啊……”中年人摸著他的頭:“你現在只需要揮刀就夠了,其他,讓我來……”
“其他的……”
“讓我來……”
原來如此啊……
燕歌終於想到了什麼,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我早該明白的……”
“你明白了什麼?”燕跡依然目無表情:“真是無聊的對話……”
“要說什麼就儘快說,說完滾一邊再哭。”燕跡看了一眼時間,覺得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我很忙,別耽擱我時間。”
“沒什麼了……”燕歌搖頭說道:“可現在只剩下最後一件事了……”
很多年前那個中年男人說道:“你只需要揮刀就夠了……”
“是啊,揮刀就夠了。”燕歌自言自語著像是扯著一層薄紙一樣扯開了身邊的空間,從極度不穩定的空間中抱出一個小小的盒子輕輕地放在了地上。
然後用被空間波動攪的血肉淋漓的右手拿出了一柄陪伴自己整個童年的長刀。
“燕跡,我以武者的身份,向你挑戰……不死不休”
慢條斯理的抽開了刀鞘,仍在了一邊,燕歌遵照著身體的感覺擺出了童年中不斷練習的起手姿勢。
“啊,對不起,自從母親死了,就再也沒有練習過了……”他用溫柔的眼神看了一下被他小心放在地上的盒子,歪著頭想了一下說道:“抱歉,應該不會讓你失望。”
刀鋒所指的那個男人已久目無表情:“你確定?”
“那我後悔了,行不行?”燕歌冷笑著:“你現在軟弱了很多啊,以前的話,對你拔刀可沒這麼好的結果。”
“算了,送死的話,由你。”燕跡緩緩提前一步。
一步踏前,然後一種踏破千山萬水的氣勢就撲面而來。
然後冰冷的刀鋒時隔二十年再次和那個傷口相逢。
在猙獰皮肉之下始終無法癒合的傷口再次撕裂開來,相同的位置,相同的角度,相同的人。
這對父子在十五年來第一次如此接近,幾乎能看到對方眼瞳的抖動。
“逆袈裟還是我教你的,可惜你始終學不好。”燕跡像是嘆息一樣的感嘆了一聲,神情平靜,就像是拂去塵埃一樣的說道:“從小你就學不好。”
“呵~呵~”逆湧的血液從心臟中流出,然後湧進肺部,他已經無法呼吸,喉嚨裡發出了怪聲,只是死死地抓著對方那一隻持刀的手,眼神平靜,如同靜止的深潭,平靜之下,暗流湧動
。
“你畢竟還是死了啊。”燕跡看著燕歌的眼睛,試圖看出一丁點憎惡或者是恐懼,可是他什麼都看不到。
只有一片輕鬆地解脫。
終於解脫了,恨了十五年,恐懼了十五年,毫無意義的人生,死亡終於降臨。
奇蹟一樣的,他看口艱難的說著話:“燕跡,你……你曾後……悔……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