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保腦子裡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採買!
但他也知道,這‘採買’兩字根本就說服不了當今的戶部尚書王際華。
滿清一直來發放的‘祿米’都是大米,你不可能猛地換成了小麥,二者同樣是一石,卻錯了一半的重量呢。
而就算是換成同價位的小麥發放祿米,清廷從就近的糧食產地採買那麼多的糧食,再從水路、陸路轉運到京師,那期間要花費的金額也將是一個戶部所不能承受的天文數字。
京城周遭的糧食產地,說白了就是中原。
齊魯本來也能分擔一些,而且有水陸貫通,耗費遠少於陸路運輸,可齊魯這不是出亂子了麼?別說分擔糧食了,戰後魯西北還需要大批的糧食來賑濟呢。
而中原到京城,這當中沒有水路貫通,只能走陸路轉運,只要一想到那巨大的採買數額,和轉運所路上需要的人丁、車馬,申保就有種敗退的感覺。
都不需要王際華來反駁,他自己就覺得不行!
但除了‘採買’一法,朝廷又能怎麼辦呢?臨清糧倉裡儲備了大幾十萬石的糧米,幾乎佔據了全年漕糧數額的兩成,在本來的計劃中,這裡頭很大一部分糧米是會在接下的九月、十月裡陸續運到通州的,現在不成了,沒糧食了,這個巨大的‘虧空’不是你視而不見就能彌補的了的。
申保腦殼都要爆炸了。最後只能迅速從通州趕往京城的戶部衙門。
等他趕到的時候,時任戶部漢尚書的王際華已經把手下的滿漢左右侍郎全都召集齊了。
歷朝歷代的六部都是隻有一個尚書倆侍郎的,可滿清不一樣,它要滿漢分開,有一個漢尚書,一定還要有一個滿尚書。有兩個漢侍郎,一定還要有兩個滿侍郎。
此時的戶部漢尚書就是王際華,滿尚書則是遠在大小金川幹仗的阿桂。
兩個滿戶部侍郎分別是英廉與福康安,兩個漢尚書則是梁國治與金簡,
金簡是乾隆的便宜小舅子,高麗棒子的後代,清軍兩次蹂躪朝鮮,抓了不少人回去,其妹為乾隆的淑嘉皇貴妃。家勢本為內務府包衣,後被抬入了漢軍正黃旗。
可別看金簡是漢軍旗人,但那也是‘漢人’了,所以他能當戶部的漢侍郎。
阿桂現下遠在大小金川,戶部事宜自然就有漢尚書王際華一人主辦。但大堂上英廉的地位絲毫不弱於王際華,因為那滿軍左侍郎只是人英廉的兼職之一,人家還是刑部尚書呢。
福康安也一樣不在場,跟阿桂一樣在大小金川前線,只有梁國治和金簡兩人乖乖的在下頭。
“這事如何處置,大家都議一議吧!”
王際華很頭疼的說道。
他不去想那些大米究竟是怎麼不翼而飛的,他只知道這種事兒一旦出現後,能把糧食找回來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如此,這大幾十萬石的大米要該怎麼彌補呢?
總不能一下子全加到來年的漕糧中吧?
那樣的話江南士紳還不要沸反盈天啊?
天底下就沒這樣的道理啊。臨清糧倉的糧食是官府無能才弄丟的,他們江南納錢納糧,朝廷賦稅可分文未少!
同時他王際華的名聲也會臭到了家,他本就是江南人麼。當了那麼大的官,不能為家鄉謀福也就罷了,現在老鄉們遭遇不公了,他要還一聲不吭,甚至是隻做隨聲附和,江南士子不戳他老王家的脊樑骨才怪!
大幾十萬石的漕糧可不是個小數目,按照規矩,漕糧任務地區除了擔負漕糧外還必須支付各種的額外開支(附加稅),如徵收過程中的各種耗費,以及運河運輸的全程所需費用。後者不僅包括運夫的工資,還包括補償途中必然會發生的缺損(如丟失、黴爛)的備用糧食。
王際華乃戶部尚書,大清朝的財政大管家,對內裡細節是一清二楚。以他老家江浙為例,除了百十萬石的漕糧外,包括了各種額外加徵專案,大致算一算,每石額徵漕糧的額外加徵數大約是五斗米,還有銀兩錢左右(02)。這般便是以北地米價計算,額外加徵也相當於額徵糧的六成了。
這還只是官府的賬簿,實際是百姓的負擔只能更沉重。
大幾十萬石的漕糧放到明面上說就是上百萬石的稻米,江南便是再富庶,也不能視百十萬石的大米為無物啊。
何況就算是順利的加進漕糧裡了,那也只能等到來年。京城缺的這幾十萬石糧食可是現在!
誰也不可能在京城才缺糧的時候,就立馬把遠在江南的糧食給及時送入京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