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問我:“你要去的地方,遠嗎?”
我搖搖頭:“不遠,有時間我再回來喝你燉的湯。”
劉寡婦笑了,但是她的眼睛裡卻分明帶著一點憐憫的神色。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等我再抬起頭的時候,她已經出去了。
以愛你一萬年的腳程,從這裡到歧州大概十天就到了。但是歧州並不是我想去的地方。那裡留下了太多我不想再去面對的東西。
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我的心裡湧起了絲絲茫然,我好象一直在尋找著什麼。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可是更多的時候我還是跋涉在路上。究竟是什麼?一樣東西?一個人?還是……
究竟是什麼呢?
六十九
刀從黑衣人的胸腹之間迅速抽出,在空中帶起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黑衣人踉踉蹌蹌,一頭栽倒在地。我後退了兩步,用刀尖點地,勉強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在我的頭頂,是連一絲薄雲也沒有的萬里晴空。熾熱的陽光烤著一望無際的荒原,熱空氣裊裊上升,給遠處的荒丘和枯樹都蒙上了一絲奇異的動感。
我把草帽上遮擋風沙的黑色紗縵掀起來想透透氣,但是熱空氣中混雜著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引得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連忙側過身,乾嘔了幾聲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這七個黃衣蒙面的大漢已經跟蹤了我整整一天,他們動手之前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而狠辣的招式卻無一不清楚的表明他們的意圖只有一個:那就是要我的性命。
這讓我對他們的身份產生了懷疑,他們絕不會是強盜。這一點從他們之間訓練有素的配合就可以看得出來。但也不應該是官兵。明德也許願意看到我死在他的面前,卻絕不會願意讓我不明不白的死在荒野裡。否則,他也不用那麼興師動眾的讓刑部下海捕文書了。
我喘息了一會兒,正要用刀挑開腳邊死屍的面巾,就看到最遠處的那一具屍體微微翻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痛楚的呻吟。
我仔細的檢查了其餘的六具屍體,確認他們都已經死去,這才提著刀走近了這個唯一的活口。他的傷在大腿上,我用一支從他同伴手裡搶過來的長劍將他的一條腿釘在了地上。鮮血浸溼了他腿下的一大片黃沙,不過,跟他的同伴相比,他的傷還真是算不了什麼。
感覺到我的靠近,他猛然睜大了眼睛,驚恐的想要往後退,但是腿還釘在地上,這一動,額頭上立刻就爆起了一層豆大的冷汗。
“現在殺了你比踩死螞蟻還容易,所以你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招。”我俯視著他,用手裡的刀唰的一下挑開了他臉上的遮面巾。
面巾下露出來的臉蒼白得沒有血色,他的眼神躲躲閃閃的,似乎想給自己找個地方好讓自己藏起來,卻偏偏無處可藏一樣。
我的心一沉,語氣也不知不覺變得冰冷:“又是你?”
這個小夥子四天之前曾經和我打過一次照面。那還是在剛離開棋盤鎮不久,在一處僻靜的山谷裡。我和一隊官兵狹路相逢,其中就有他。他們當時都穿著軍服,就是他一眼將我認了出來。
我雖然逃出了中京,卻並沒有跟整個焰天國為敵的意思,因此只是點了他們的穴道。沒想到這世界還真小,短短几天不見,他換了身行頭,我們竟然又見面了。
這小子看我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面無人色的慘叫了起來:“你殺了我!你殺了我!”
我一把抽出他腿上的長劍……他還沒來得及動,我已經一腳踩了上去,這小子立刻爆發出一陣殺豬般的慘叫。
“你還真是會恩將仇報。”我冷森森的搖了搖頭:“我留你一條性命,你反而要帶人來殺我。看來,好人真是不能做。”
慘叫聲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泣。我這才注意到這小子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眉宇之間稚氣未脫。
我把腳鬆開了一些:“你是官差?”
他似乎是頭一次受這麼重的傷,看樣子這麼點傷就已經快要超出他所能忍受的極限了。他一邊抽抽嗒嗒的哭,一邊說:“我……我是韓大人的手下……”
我打斷了他的話:“哪一個韓大人?”
他偷瞟我一眼,低聲說:“九門提督韓年韓大人的堂兄,精騎兵團的統領韓斌韓大人。”
我的腦海裡迅速的閃過韓皇后那張端莊的近乎平板的臉、把香鼠皮地圖遞到我手裡時,左丞相韓高那張笑容可掬的臉、刑部武試時,座上賓韓年那張刻板消瘦的臉……這幾張臉混雜在一起,象一記重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