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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大門哐啷一聲響,我連忙坐直了身體,收拾起滿腦子紛紛亂的思緒。

李融看上去比我想象的更年輕,一身夜行衣已沾染了斑斑血漬。身量不高,白淨的容長臉上生著一雙黯淡的琥珀色眼睛。他的目光依次從我們的臉上掃過,神色倒很鎮定。他看了看大堂中央的椅子,一言不發的坐了上去。

“李融?”我的手指輕輕叩著桌面,微微有些不耐煩的問他:“你怎麼認識英匯的?”

看我叫出了他的名字,他的肩膀微微一抖,抬起頭飛快的瞟了我一眼,卻又抿緊了嘴,按捺下了滿眼的驚訝。兩隻修長的手扭在一起,一副生死由命的架勢。

我冷笑了一聲:“你不說也行,我這就叫人把李老財請來。”

“你!”他猛然抬頭,白淨的臉孔扭曲在了一起,竟有了幾分猙獰。才要跳起來,站在他身後的守衛一掌削在他的肩上,他的身體晃了兩晃,又跌回了椅子裡。

“你還是說了的好。”我說:“你不說,白雲寺我們也知道了。”

聽到“白雲寺”三個字,他的眼神又是一跳。

其實白雲寺是不是跟光復會有關,冥月那邊只說進來出去的人形跡可疑,卻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而李融的反應倒真有幾分坐實了我們的猜測。

“是英匯來找你的吧?”我示意旁邊的守衛給他端一杯熱茶,自己也放軟了聲音:“你為什麼要跟著他冒這麼大風險?你家有田有莊子,不好好料理自己的莊子……”

茶杯“砰”的一聲被摜在平整的油磚地上,細瓷的杯子立刻碎裂成了一地的淺青乳白。

“莊子?”李融狠狠的要掙扎起來,卻被身後的守衛硬按回了椅子裡,他的後背抵在椅背上動彈不得,一雙眼睛卻惡狠狠的彷彿要擇人而齧:“我家幾代辛苦積攢的田地,不是都被你們這些強盜分了個空麼?!”

我的嘴到底被熱茶燙到了,當著這麼一屋子的人,吐自然是不能吐的。只能強忍著嚥了下去,一時間五內如焚,說出來的話也就帶著幾分火氣:“強盜?你也是讀書人,講不講理?我們是分了你家的地,但是已經按市價折銀子賠給了你爹。地契你沒有看過?難道不曾給你們留下莊子和足夠活命的地?何來分空一說?!”

要不是折銀子賠錢給這些大地主,藏庫裡的錢我何至於花得這麼快?我當初豪情萬丈,想的可是打土豪分田地,卻被介子遷制止了。這老頭子拽著我的衣袖苦口婆心的勸我:“前方席獲正和楚帥對峙,北六郡民心不穩,萬萬不可小瞧了這些地主的勢力。穩字為先,穩字為先……”現在想想,若是真的分了,只怕我這東瑤城主人氣還旺些。

“我家世代務農,李家莊的田產都是幾代人辛苦積攢下來的,”李融靠在椅背上直喘氣:“你們憑什麼強權壓人,逼著我們賣地?!”

我將手裡的茶杯重重的摜在桌面上:“我們逼你?到底誰逼誰?你自己算算,李家莊的佃農每年交了你家的租,剩下的錢糧還夠不夠活命?!”

李融一窒。

“現在這些田都歸東瑤城所有,”我擦了擦手背上的水漬,一字一頓的說:“已經按著人頭分到了農民手裡。無論是跟你們買地的地契,還是我租給了農戶的租契,都寫得明明白白。你再想著所有李家莊的田地都歸你一家所有,是萬萬不能了。”

“你……”李融大喊了起來,身後的守衛一掌拍在他的肩上又將他按了回去。

“廢話少說,光復會到底怎麼回事?”我不理會他臉上要咬死人的表情,對付一個英匯已經耗光了我所有的耐心:“有多少人?頭領是誰?”

李融哼了一聲,別過了臉去。

一旁的守衛走過去,“啪”的一聲,極響亮的打了他一記耳光。李融的頭向旁邊一栽,白淨的臉上登時紫漲起來。

李融艱難的坐直了身體,一雙怒目卻越過了打他的人,直射到了我的臉上,嘴角一動,罵了一句:“妖婦!”

風譜的肩膀登時一僵,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側過頭來看我。

我卻無所謂的一笑。這個考取過功名的秀才,水平也不過如此。這些自命高才的讀書人怎麼罵起人來總是抓不住重點呢?這一句“妖婦”,還真是讓人聽得掃興。

“風執事,你慢慢問吧。”我站起身,臉上已經流露出乏味的表情。走過李融身邊的時候,忍不住還是勸了他兩句:“李秀才,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審時度勢’四個字麼?你又何苦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

他瞠目看我,還要罵。我卻已經沒有興趣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