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覺得他的想法太過可笑，合上資料，轉身大步離開。

……

溫如翊醒來的那天，醫生對他的腿下了死刑。醫生說，他的兩條腿被車輪狠狠碾壓過，基本算是廢了。醫生還開了一個一點都不好笑的玩笑，他說除非超能力，否則他的腿一般是好不了的。

也就是說，下半輩子，他一定要帶著輪椅生活。

他當時的確心情低落了很長時間，想到林筱，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那也沒事。我有幫我推輪椅的人。”

後來他才知道，那個幫他推輪椅的人，已經憑空在人間蒸發了，揮一揮衣袖都不帶走雲彩。

還留著他一個人在人世間苦苦熬著。

**

聽護士說病房裡又來了幾個看望的人。溫如翊有點頭疼，這幾天來看望他的人大部分都是林筱的那些狐朋狗友。胡真真、顏巖，他們千里迢迢從南方乘火車趕過來，就是聽說林筱和溫如翊出了這麼一件大事。

他們有想過林筱和溫如翊受了很重的傷，甚至都已經做好林筱會變成植物人的思想工作。但是他們完全沒有想過，竟然是失蹤……

出車禍失蹤，多麼匪夷所思。

溫如翊不想再去應付那些林筱的朋友，他們會無休止地問林筱去哪兒了，林筱為什麼失蹤，林筱是不是被他藏起來了。

這讓他感到很無力。

因為，他也什麼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林筱去了哪裡，不知道林筱為什麼失蹤，他甚至希望，林筱就是被他藏起來了。

溫如翊舔了舔乾燥到已經開裂的嘴唇，推門進入。

他沒有想到，站在病床邊上的，卻是一個他十年未見的貴客。

男人穿著休閒西裝，沒有打領帶，身量挺高，即使已經快五十歲的年紀，面板還是保持得很好。他的髮型是八十年代最經典的四六分開的油頭，但是放在他身上，一點不顯違和，反而有種儒雅的氣質。男人的臉和溫如翊有點像，不過也並不是很像，頂多兩分像，因為溫如翊的五官大多遺傳謝佳，而不是這個男人。

“溫教授。”溫如翊的語氣不卑不亢，即使他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好，但是他也不能在這個男人面前示弱。

看到溫教授出現的那一刻，溫如翊承認自己很吃驚。畢竟兩人已經好多年未見了，父子之間的關係涼薄到這種地步，也是很難得的了。

溫書遠頷首，沒有計較他兒子對他的稱呼問題。他已經習慣所有人對他畢恭畢敬的稱呼，包括溫如翊，也不應該例外。

“請問溫教授來這裡所謂何事？”溫如翊的語氣不好不壞，他實在不想用好語氣對待這個冷漠的男人，但是當年的事情的確是謝佳有錯在先，他沒有資格責怪這個男人。

溫書遠就和他的兒子站在對立面上。聽到溫如翊這句類似質問的話，他惋惜般搖了搖頭：“阿翊，你這條腿還真是可惜了。”

溫如翊抿了抿雙唇，沒有說話。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尤其是這個男人。

“不過……”溫書遠畫鋒一轉，扯到正題上，“阿翊，你是生物界上的人才，你的一輩子不應該求這麼庸庸碌碌，而是應該鑽心研究……”

這才是溫書遠的真實目的吧，不想放過他兒子與生俱來的天賦，剛才那句問候的話也不過就是輕飄飄地一筆代過。

“溫教授，你該走了。謝佳這幾天都一直呆在病房照顧我，不出所料，再過十五分鐘，她鐵定會回來的。”溫如翊扯了扯嘴角，他知道溫書遠最大的軟肋就是謝佳。溫書遠愛過謝佳，只是這種單薄的愛情比不上他的那些科學研究罷了。

但是現在謝佳擁有了一個真心疼愛她的丈夫，而溫書遠身邊只有科研。這樣算起來，誰比較幸運，一目瞭然。

“佳佳……要來了嗎？”溫書遠的眼底劃過緊張，原本無懈可擊的面容中必可避免產生一絲裂痕。

就在溫書遠想要離開病房的時候，他望著他唯一的兒子，說道：“你真的不考慮一下跟著我一起搞研究嗎？”

溫如翊搖搖頭，正想要拒絕。

溫書遠卻說：“阿翊，你和我是一類人。你會答應的。”

**

深夜，溫如翊從夢中驚醒。

這幾個月，他一直在做同一個夢。

夢裡沒有林筱，卻反反覆覆盤旋著一句話。

“十年，等我十年。”

溫如翊無力地躺倒在床上，抬起右手輕輕捂住雙眼，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